她心里兵戈擾攘,次日面向眾人仍似晴空無云。
早飯時貴和沒找到侄女的身影,問:“怎么沒看見珍珠啊?”
千金現在起床比他早,能更快了解家人動向,說:“她們學校今天組織去虞山森林公園郊游,6點就走了。”
想到侄女出門時那野馬脫韁的興奮樣兒她就不自覺地癟嘴,那丫頭舉手投足都帶著股瘋勁兒,真教人看不順眼。
勝利酸溜溜地羨慕:“高一真好啊,郊游這種事我連想都不敢想。”
他正陷在學習的汪洋大海里,搖槳搖得手殘。
貴和以過來人的姿態教誨:“等你考上大學,之后那個暑假你玩脫一層皮都沒人管你。”
秀明見人都到齊了,朗聲宣話。
“我通知一件事啊,你們大嫂的侄子下周三要來申州工作,會在我們家暫住一段時間,都是親戚,你們算他的長輩,到時多照應著點。”
千金問:“那孩子來了住哪兒啊?”
佳音怕他們多想,忙說:“我這兩天會抽空收拾雜物間,弄好了就給他住。”
美帆吃驚:“這樣會不會太怠慢人家?”
“不會,那雜物間很寬敞,采光也不錯,收拾好了比家里住著還舒服呢。”
景怡想那房子不能直接住人,問:“大嫂準備請人來裝修嗎?”
他很樂意為此效力,卻聽佳音說:“不用,我讓珍珠他爸今晚買兩桶油漆回來,抽空粉刷一下,再裝個吊燈就行了,家具也是現成的。”
貴和不忍她受累,舉手說:“大嫂,我下班回來就幫你搞粉刷。”
佳音笑問:“你不加班嗎?”
他嘻嘻一笑:“往后大概不怎么加了。”
得罪了郝質華,上班多半已進入倒計時,他決定以后盡力不加班,免得白賣命。
今天他磨蹭到9點整才走進公司大樓,同事們正在堂皇的辦公區內往來奔忙,那熙來攘往的熱鬧氛圍預示著中國建筑業的豐年盛景,儼然gdp的具象寫真。
然而穿過這繁榮的表世界,呈現眼前的卻是另一個殘酷沉重的里世界。
在這個世界游走,能看到終年彌漫的戰斗硝煙,聽到回蕩在辦公室里的無數疲憊不堪的詛咒。方案、會議、投標、修改……這些大字報式的符號一刻不停占據人們的腦細胞,圖紙、模型、標書、幻燈演示……這些繁瑣復雜的工作搶光八小時不算,還最大限度吞噬人們的休息時間。
加班是永恒的主題,技術人員為工程設計加班,業務人員為招攬項目加班,財務部為對付稅收加班,行政部為對付員工加班,老板們加班忙著陪酒應酬,司機們加班忙著接送領導……沒人逃得出加班魔掌,能準時上下班的大概只有保安大哥。
貴和一路摸爬打滾熬過來已修煉出一套疲累時刻靈魂出竅的自救法門,再大的工作強度也很難擊垮他。但是這段時間他真有點扛不住了,因為虐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虐心,攤上那么個沒有s體態,內心卻無比s的女上司,不停拈過拿錯,拍磚吐糟,像一道萬年不遇的洪峰,連他這三峽大壩般堅固的心理素質都無力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