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他提不起勁兒的事我們大家不是早知道了嗎?有病就得治,再說我和老金也喝了那藥,我們還不是正大光明承認了,有什么可丟臉的。”
“你們和他性質一樣嗎?他本來就夠自卑了,再加上這么多人圍觀,心里能好受?”
“我搞不懂你們的思路,都知道的事還不讓說,那不跟掩耳盜鈴一樣?”
“你設身處地想想,換成你,你不生氣?”
“換成我,我吃了那藥好了,有勁兒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啊。要是生氣,只能說明那藥不管用。”
他們就像一只伶俐和仙鶴在和一只蠢鵝對話,前者提到遙遠水鄉的美景,后者只聯想到水鄉泥塘里的鱔魚。
秀明還做出醍醐灌頂的樣子,以拳擊掌說:“我明白了,多半是老二病得厲害,吃了那藥膳還是提不起精神,得給他加大藥量。”
佳音從未如此強烈地盼望丈夫的智商能和他的顏值綜合一下,按住跳痛的太陽穴苦叫:“跟你真是沒法交流,勝利說得對,你這種人就是戴著腦袋只為顯高。”
秀明以為這損語是妻子新發明的,怒道:“你又沖我發火,最近都學了些什么壞德行,馬上給我改正!”
“我每天替你撿爛攤子都忙不過來了,要改等我有空再說吧。”
佳音不再顧及他的尊嚴,無情拍碎他那氫氣球般虛有其表的大男子主義。以前她覺得丈夫笨笨的也很可愛,現在改變觀點,雙商欠費的人就是災難,走到哪兒亂到哪兒,要想討人喜歡,除非做隱居古墓的小龍女。
她感覺這次摩擦會終結她和賽亮長期以來的良性互動,心里十分不安,思籌如何找他道歉,晚上賽亮竟主動約她談話,二人來到無人的停車場。
佳音的羞愧經過刻意修飾,足以令人動容,賽亮的怨氣消了不少,主動賠禮:“大嫂,今天早上真對不起,怪我一時沒控制好情緒,讓你難堪了。”
佳音忙雙倍返還歉意:“別這么說,是我不對,沒保護好你的隱私。”
賽亮略一搖頭:“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有些話我思前想后覺得很有必要說清楚。”
“你說。”
二弟的態度雖好,但多半不為修睦而來,她做好心理建設,準備接受一些不中聽的信息。
賽亮做了個深呼吸,快人快語:“我認為即使是家人,彼此間也應該有一定的界限,不知你有沒有看過這方面的社科研究。每個大家庭都由不同的小家庭組成的,每個小家庭又分為單獨的成員個體。家庭邊界就是這些個體之間的心理界限。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獨立的生活、獨立的思想、獨立的情感,都有選擇自己感知世界的角度和權力,作為家人應該理解和尊重對方的這種獨立性,插手干涉他人的生活,打破邊界,必然會產生矛盾。”
他了解大嫂的為人,不想拐彎抹角,佳音也明白他的意思,可必須申明她是出于好意,想幫助他和美帆。
賽亮不認同她的理由:“善意的動機不一定促成良好的結果,這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當初我不答應合住,就是怕以大家庭模式生活,小家的邊界得不到保障。真心希望你和大哥以后都別再管我們家的事了,當成鄰居來相處最好不過。”
“家人怎么能跟鄰居比呢?就算是鄰居,也會互相幫助吧。”
“我不需要那種幫助。”
佳音感覺正對著一堵高墻說話,墻頭呼嘯的冷風吹得她心口冰涼,也打算直言不諱了。
“小亮,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沒把我們當做你的家人?”
“為什么這么說?”
“你對我們很客氣,也大方地滿足各種物質要求,可我總覺得你很生分。”
賽亮心想盡早把話說透了也好,坦率地展示內心:“大嫂一向是明事理的,既然你問起了我就老實說吧,相信你不會告訴其他人。就個人感受來說,我真的不愿擁有這么復雜的出身,時常在想假如家庭關系能簡單些就好了。”
他當真在嫌棄自己的兄弟姐妹,佳音體會到了多喜生前的寒心,賽家雖然有很多不足,但相比很多家庭已算幸福,她不能接受他對原生家庭的厭惡,莊重表態:“我們沒想過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