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美折騰半日,比她還倦,不到一分鐘呼呼睡去,肥胖的身軀隨汽車顛簸壓上她瘦小的肩膀,壓得她呼吸困難,而她任她壓著,借這份重壓尋回自身迅速消退的力量。從姚佳手術開始,她的神經便隨時緊繃,一刻不能松懈,直到剛才在店里撒潑大鬧,才將所有情緒釋放宣泄。此刻她的身心仿佛掙脫風暴的小船,靜靜浮蕩在平滑如鏡的水面上,馬疲人倦,眼餳骨軟,情愿化成一灘水,隨波逐流,再不去抗爭拼搏。
然而不可能,一勞永逸不屬于她,屬于姚佳,老天很公平,將永恒的安詳留給死者,活著的人注定逃不開磨難考驗,但即便如此她也會努力活下去,絕不做姚佳那樣屈服于命運的失敗者,她堅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第二天姚家父母在收到晏菲通知前來到工作地點找她,昨晚他們已經得知姚佳跳樓身死,將遺體領走,當時也曾情真意切撫尸大哭,可今天悲痛已雁過無痕,晏菲見到他們時,夫婦倆的雙眼都閃著矍鑠的光芒,女兒的死沒能消磨二人的意志,反而激發了他們的斗志。
他們希望晏菲幫忙與醫院交涉,向院方要求更多賠償。
晏菲已切斷與他們的瓜葛,心中再無一絲波瀾,聽到請求平靜說道:“叔叔阿姨,我昨天去找王列熙談判了,他承諾一周之內歸還那二十萬,還會多付十萬賠償金。”
姚母一愣,不滿竟比驚喜更先登場。
“他害死我女兒,十萬塊就想了賬?你就不會問他多要點?”
“再多他就拿不出來了,我是以他的家庭和事業為威脅的,如果這事鬧開,威脅就失效了,到時他可能連騙走的錢都不會歸還,畢竟從法律上講他沒有任何責任。”
姚父的想法比姚母的更氣人。
“他真的只賠十萬?”
這是在質疑晏菲吃差價了,她的面色立時生冷了幾分。
“你二老要是信不過我可以當面去問他,我也是讓他直接把錢打進你們的賬戶,一分錢都不會從我手中經過。我雖然窮,起碼的良心還在,不會想借死人發財。”
姚母聽出諷刺,顧忌著還有求于她,忙哄道:“我們不是信不過你,是被坑怕了。”
看來姚佳舍去性命也不能消除父母的怨念,晏菲真替她不值,冷笑似霜花綻放:“放心,以后沒人會坑你們了。”
姚母瞧出她的厭惡,但利益優先,仍假裝糊涂地求她:“醫院那邊還是麻煩你幫我們去說說,我和你叔叔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談。”
“對不起,這事我不能幫忙,我在這里工作,不能處處跟院方作對,而且自殺屬于個人行為,醫院要負責也只會承擔次要責任,你們覺得姚佳的命值多少錢就自己找醫院要去吧。”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說話?當初是你把姚佳弄來這里開刀的,說起來你也有責任。”
“您如果這么認為的話可以請律師告我。”
晏菲對他們的不滿已與對王列熙不相上下,王列熙昧心背德,坑的是外人,他們是姚佳的生身父母,卻狠心地背棄了親情。
她敵意盡顯,姚父還試圖周旋。
“小晏,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你和姚佳是朋友,難道不該幫幫她?”
“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被王列熙欺騙,意外懷孕,開刀,住院,這段時間都是我和小美跑前跑后照顧她,我們和她沒有血緣關系,朋友間能做到這地步夠意思了吧。反而是她的家人,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時候拋棄她,現在她死了,倒急著出來討公道了。就是不知道討的是公道,還是拿她的命換來的鈔票。”
“你……”
姚父惱羞成怒,真實想法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