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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成了艾滋病人就免不了受歧視，醫院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將來也不可能結婚，更不可能生育后代?！?/p>

她越來越投入地沉浸在悲痛中，任何鼓勵都難以起效。對付醫從性差的患者必須強硬，景怡抓住她的胳膊搖晃兩下，嚴肅下達指令：“還有三天就滿6周的窗口期了，你沒接觸那病人的血液，單純的咬傷感染幾率很小，到時去復查，拿到結果再說。這之前先恢復規律的飲食，不準再暴飲暴食和催吐，我向你保證，如果你真的感染了，我會為你提供一切幫助，讓你今后的人生得到保障?！?/p>

他態度鎮定，其實也很擔憂，加上沒能完成妻子交代的任務，心情很沉重?；丶疑蠘菚r美帆聽到他的腳步聲，開門叫住他。

“景怡，你快回去安慰一下千金吧，她今天可傷心了?！?/p>

景怡忙問緣故，今早美帆的朋友約她去拜訪一位很有名的婦科老中醫，她想著千金備孕失利，就叫她一塊兒去看病。那醫生診斷后說千金宮寒，想懷孕須經過長時間調養，千金受了打擊，難過得在房里窩了一整天。

家里靜悄悄的，景怡在臥室找到妻子，她背對他蜷縮著，聽到開門聲也一動不動。他爬到這只受傷的寵物身旁，柔聲問：“老婆，聽二嫂說你今天去看中醫了？”

她默默翻身看他一眼，神色委屈地鉆到他懷里。他摟著她拍哄：“沒事，很多女性都有宮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吃幾副中藥調理就好了?！?/p>

她悶聲道：“那醫生說我的情況吃藥加食療也至少要等半年才恢復，今年內可能都懷不上了?！?/p>

“半年多短啊，就算現在懷孕，孩子照樣要到明年才出生，那不都一樣嗎？”

“要是半年以后還懷不上呢？我有不好的預感，這輩子大概生不了孩子了?！?/p>

“生不了就生不了，反正我們已經有燦燦了，像他這樣的兒子一個頂十個呢，也該知足了?！?/p>

他是醫生，知道她患得是小毛病，不用花大力氣治療，只管使勁寬慰。

單純的妻子卻當了真，抬頭問：“你真不介意？你不是很想要個女兒嗎？”

他信口開河：“這還不好辦，以后領養就是了，聽說有的地方重男輕女，生了女孩兒就送人，多領養幾個都沒問題。別擔心了，你是我的開心果，我全靠你幫我減壓，你要是不開心了，那我豈不是更郁悶?！?/p>

千金很快被逗笑了，精神恢復，問起晏菲的近況，聽了丈夫的描述，深受驚嚇地爬坐起來，沉思一會兒興嘆：“你說得對，我真該知足啊，和她比起來我這點苦惱算什么?！?/p>

景怡跟著坐起，惆悵道：“她一直是個堅強的女孩子，我沒想到她會崩潰成這樣。”

“她已經夠堅強了，遇上這么多壞事，誰都會崩潰。哥哥，你說命數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人的吉兇禍福難道真是生來就注定的？”

“當然不是，所謂命運就像一張地圖，具體怎么走還得靠自己的意志和努力來決定?！?/p>

這次他喂的雞湯被妻子原封不動吐出來，并且提出質疑。

“可是人和人的就不一樣啊，比如你和晏菲，你倆要是對調一下，你能活得比她更好？”

他一怔而笑：“這問題還真把我難住了，是啊，如果換成我是她也不見得比她過得好，但我不會放棄希望，臨死之前最后一刻也會咬牙堅持下去?！?/p>

她仍不能茍同：“你這種想法還不是后天培養出來的，有她那樣的身世多半就是另外一種樣子了?！?/p>

相處三十年，她頭一回發表獨立見解，還與他的觀點形成差異，他笑著伸手勾撓她的下巴：“老婆，我好像第一次聽你用這么成熟的語氣說話啊，終于成年了嗎？”

她輕輕撥開他的手，認真發表感言：“搬回來這半年生活變化挺大的，回想一下過去我好像一直活得稀里糊涂，今后不能再這樣了，我得努力學習，學成以后再努力工作，免得將來遇上挫折一點防御能力都沒有?！?/p>

她的獨立意識漸趨明顯，有如不斷壯大的樹開始嫌棄他給的空間太小，意味著他必須花精力去應對未知的變化，追求穩定感的人自然不喜，本能地安撫道：“有我在不會讓你受挫的?！?/p>

這保證也失去效用，被她輕易推翻：“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只有靠自己是最穩當的。明天我還得一早去醫院抓藥呢，睡覺吧?！?/p>

她捧著他的臉，輕快地行過晚安吻，掀開被單躺下了。他無可奈何地望了她一會兒，嘆著氣走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