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歷來心口如一,這么說絕非客氣玩笑,勝利大吃一驚,急忙推辭。
慧欣問:“你嫌我吃素嗎?我平時是不吃肉,但你來了,我可以單獨做給你吃。”
“不,我對伙食沒意見,可是……可是……”
勝利臊得直咬舌頭,羞紅臉說:“我挨著您住了十幾年,從沒孝敬過您,怎么好意思來打擾?”
少年人臉皮薄死要強,落到無家可歸的田地仍不好意思接受施舍。慧欣理會他的心思,說:“我去年發愿抄1000部《地藏王菩薩經》,可人老了速度跟不上,整整一年才抄了二十部。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抄佛經,這功德非常大,圓滿以后對你爸爸也很有益處。你愿意嗎?”
勝利當然愿意,先不說這事可信度有多高,哪怕僅僅是心理安慰他也義不容辭,但接受這項任務就等于接受挽留,把慧欣家當做救濟站,他不成流浪漢了……
唉,我這個樣子走出長樂鎮,要不了多久也會變成犀利哥二代,根本沒資本拽來拽去。慧欣阿姨慈悲為懷,念在爸爸的情面上收留我,已是我的造化,我的確不該盲目出走,需要靜下來心好好計劃,不如先在這兒住一段時間,每天幫她澆花掃地做清潔,抵消伙食費住宿費。
想通以后,慧欣便收拾客房讓他居住。他一宿沒睡,吃飽喝足,瞌睡蟲上身,在枕頭上靠了不到一分鐘便打起呼嚕,慧欣輕輕拉起被子替他蓋住背心,出門來到賽家大門前。
時間已是早上6點,幾十分鐘前佳音起床去四樓看望勝利,發現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被蓋疊放得整整齊齊,人卻不見了,跟著又看到他放在書桌上的字條和存折,登時眼黑發暈,拼了老命咬牙挺住去敲貴和的門。
壞消息不到五分鐘驚動全家,此時秀明貴和景怡已外出尋找,美帆千金珍珠也要動身,出門正撞見慧欣。
慧欣見她們慌里慌張的,想是去找勝利,老人家心有成算,故意不點破,等三人跑遠方走進院子朝屋里呼喚:“佳音,佳音,你在家嗎?”
佳音已丟魂失魄,念著惜泰還在家中,不能不做早飯,待會兒家人們回來也好吃喝,因此揣著火炭般的心堅守廚房,聽慧欣叫她,忙關掉爐火跑來迎接,惜泰也慌忙出來,拉住慧欣的手叫苦:“慧欣,不好了勝利離家出走了!”
慧欣見她們睫毛濕潤,眼角通紅,先安撫:“泰姐,佳音,你們別急,勝利沒走遠,這會兒正在我那兒休息呢。”
惜泰正要驚呼,見她食指按唇發出噓聲,趕忙捂嘴,音量壓低了,語調仍急切:“他怎么跑你那兒去了?”
慧欣說:“他臨走時去看他爸爸,被我留住了。佳音,你們家最近發生的這些情況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也老早聽你公公講過勝利的身世,如今東窗事發,一場風波在所難免,大家沉住氣,都別慌。”
比鄰多年,她如同賽家的至親長輩,多方關懷關照,佳音得她一句話,如同得了定心丸,精神一松懈,眼淚涌出來:“阿姨,不瞞您說,如今家里人都懵了,我更是半點主意都沒有,您說接下來怎么得了?”
慧欣沉吟片刻,先反問:“你們知道勝利是別人的孩子后心里有沒有疙瘩?會不會嫌棄排斥他?”
佳音不等她說完便一個勁搖頭:“怎么可能呢,阿姨,您看著勝利長大,不會不知道我們全家是怎么待他的。做了十七年骨肉親,誰還在乎有沒有血緣,他這一走,家里人都急死了,您帶我去見他,再幫我勸勸他,讓他回家。”
惜泰也說:“家里人都對他沒二心,他要是真走了就是要我這個老太婆的命,我怎么跟阿喜交代啊。”
她倆都想去慧欣家接人,遭到堅決阻攔。
“勝利正處在最煩惱的時刻,現在去找他不合適。”
“那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外邊吧,得有人照顧他呀。”
“不是有我么,我雖然老了點也能燒水煮飯,就讓他跟我吃幾天齋,最多掉幾斤肉,沒別的壞處。”
幽默對佳音無效,她愁眉苦臉說:“您這把歲數顧好自個兒已不容易,勝利再去添麻煩不是更……要不這樣,他不愿回家就先讓他住在您那兒,我每天送飯過去,他有什么要洗要換的也好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