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弟當即反對:“他們從沒吃過洋餅干洋果子,這兩天跟過節似的,高興得很。你就讓他們過過癮,等吃完這陣子,往后就沒得吃了。”
她把黑子藏到身后,又叫餃子過去,好像怕他們遭人拐賣。勝利怪她愚昧,缺乏基本的育兒常識,幾句爭論后,宋引弟著了忙,匆匆往餃子懷里塞幾包零食,指使他領黑子到樓下綠化區去吃。
勝利感覺母親有意阻止他與表弟們接觸,氣鼓鼓朝她瞪眼。
宋引弟低頭傾首道:“你們申州人看北京人都像鄉下人,那山溝里來的苦孩子還不得當成難民看待呀?所以這些天俺總教育他們看見申州人躲遠點,免得招晦氣,你帶他們去人多的地方,萬一被嚇著可不大好。”
勝利哭笑不得,再跟他們一家交談,下午數學測驗時腦筋興許會短路,便找借口道別。徐德潤見他要走,執意下床相送,宋引弟只許他送到房門口,他扶著她的胳膊蹣跚挪步,最后握住勝利雙手依依難舍,淚水似浩浩河流,在他心底積下一層又一層迷惑。
母子默默下樓,電梯下行幾層后,門開了,一個護工推進來一具蒙白布的尸體,想必是新亡的患者,幾位家屬尾隨其后,正依偎痛哭。
勝利發現母親面色如土,趕緊拉她出門,宋引弟倉皇竄出幾步,抱頭捂臉,身體劇烈哆嗦,已是魂亡膽落。
他大概知曉她的心思,兔死狐悲,病患的家屬最怕見到死人,黑白無常不時在醫院里游蕩,誰都有可能坐上開往殯儀館的專車。
“舅舅的病情是不是很嚴重?”
宋引弟忍淚吞聲,使勁點一點頭。
“醫生說沒說,他不動手術能挨多久?”
“……頂多半年,可能還不到……”
她答話時聲氣完全走樣,像一片被風撕裂的枯葉,徒然地掙扎抖動。失去親人很痛,比這更痛的,是介于失去與挽救間的無助與掙扎。看到母親摧心剖肝的慘狀,勝利相信她與徐德潤之間存在深厚的骨肉情。
他生長在多子女家庭,守舊的老父親用傳統觀念教養孩子,使他自幼重視手足親情,能做到與母親感同身受。
親人有難,自己卻愛莫能助的滋味最難熬,就像爸爸臨死前,看他那么痛苦,我恨不得替他受傷,叫我把命讓給他我也愿意。慧欣阿姨要我多做好事,回向功德,好教爸爸早日超生,我干脆借眼前這機會,幫幫那位舅舅和他的孩子,添上這樁善緣,爸爸說不定能往生極樂。
他悄悄發愿祈禱父親早離苦海,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面額5000的銀行存單,那是他前天剛存下的,遞給母親,說:“這筆錢拿去給舅舅治病吧,可能還不夠他幾天的醫藥費,但總比沒有強,多少能作用。”
宋引弟捧著存單發呆:“兒子,你哪兒來這么多錢?”
“是我慢慢積攢的零用錢,我這人節約,從不亂花錢,也討厭別人亂花,所以這錢專款專用,只能用做舅舅的醫藥費,敢挪用我就一輩子不理你。”
宋引弟持續發呆,眼淚像融化的冰棱子大串大串往下掉。當勝利遞出紙巾,她猛然抱住他的肩膀,哇哇大哭,他的衣服淋雨般倏然濕透,于無措中感受到了被人依賴的快慰。
掃墓
晚間貴和通過短信攻勢實現目標,
次日早上九點半,郝質華準時來到長樂鎮附近的長樂寺與之會合,
可是寺門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