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誠懇搖頭,白曉梅也湊近安慰:“我們是朋友,你有委屈盡管告訴我們。”
晏菲掙扎一陣,氣若游絲坦白:“我身上的傷都是我爸打的。”
景怡早猜著了,及時遞上紙巾接她的痛淚。
白曉梅驚問晏父施暴的原因,聽她如泣如訴說道:“他要我為我弟弟捐腎,我不肯。你們可能認為我很自私,但我真的不能這么做,我父母重男輕女,從小把我當丫鬟看待,我活著的主要任務就是幫他們養兒子。要是捐了腎,我還能干現在的工作嗎?不做護士,我又能去做什么?他們根本沒為我的將來考慮,只想榨干我的剩余價值,我實在太寒心了。”
景怡先幫她卸下道德十字架:“就算你父母很愛你,捐不捐腎也完全取決于你個人的意愿,跟自私沒關系。”
白曉梅也來協助:“是啊,人肯定要先顧好自己才能去顧別人,不然等你出了事誰來救你呢?菲菲,你做得沒錯,是你家里人太過分了。”
她對人性的殘忍了解不足,被后續情況驚呆了。
“過分的還不止這點,他們見我不肯捐腎,就想讓我嫁給一個做廢品生意的老頭子。那老頭兒比我大了三十多歲,頭發都花白了,只有小學文化,還有個比我大五歲的兒子。我爸媽聽說對方愿意出三十萬彩禮,就逼我答應,你們說他們這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
“你爸媽真作孽啊,你是他們親生的嗎?”
“是,正因為是親生的,我才一直忍耐。我爸最常說的話就是沒有他我就做不成人,我能活著長大都是他對我的恩典,所以我必須付出所有來報答他,如果做不到就是忘恩負義。”
原生家庭是打在靈魂深處的烙印,景怡沒經歷過苦難,缺乏深刻的體會,但憑借博學和包容,仍能找到正確的話來消減對方的痛苦。
“你父親的觀點是錯誤的,孩子不是自愿降生的,撫養子女是父母的基本義務,確切的說應該是父母欠孩子的,不能對孩子人生負責的人都不能算好父母。”
“是啊,貓狗都知道養孩子,這是動物的本能,人難道還不如動物嗎?菲菲,你別聽他們瞎說。”
他們的健康陽光映襯出晏菲的不幸,她像冰天雪地里的乞丐望著遠處的篝火瑟瑟發抖。
“你們都是幸運的,生在文明理性的家庭,我不一樣,在我的老家重男輕女是普遍習俗,好多和我同時出生的女嬰都沒能活著長大,這么一比較,我父母確實對我開恩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接受這種恩典,如果有可能我寧愿別做人,做人真是太累了,不管怎么努力,怎么給自己樹立信心,都會被打擊。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鳥,這個籠子就是我的家庭,每當我想飛出去,爸媽就會折斷我的翅膀,他們不讓我上高中考大學,拿光我的積蓄補貼兒子,現在還想讓我賣身給老頭子……”
哭泣吞沒了所有聲息,她倒在心靈的血池里,污血四濺弄臟了旁觀者的心境。
一小時后,景怡送酒醉不醒的她和白曉梅回家,拜托白曉梅代為照看。
白曉梅哭得眼似紅桃,懇求:“金大夫,您能幫幫菲菲嗎?她媽沒收了她的工資卡和身份證是存心不給她活路啊,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狠心的父母,太可氣了。”
景怡許下承諾,義憤和她等量,回家后仍放不下包袱,見千金爬在一堆烘焙書籍間寫寫畫畫,自他進門起就沒搭理,便問她在干什么。
“我在琢磨面包的配方,小時候數理化沒學好,現在搞這些成分配比太傷腦筋了。”
她看來非常專心,答話時也顧不上回頭,景怡還沒見她對一件事這般癡迷過,確信她是在真心規劃職業前景,有了事業目標對他的關注果然減少了。
落寞感讓他的心情加速低落,不由得想耍點小花招重新獲取她的重視。
“你最近學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