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美只是踏足此地便已戰戰兢兢,簡陋的門窗搖搖欲墜,薄紙般的墻壁后淫聲浪浪,好似預備的兇案現場,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到了晏菲入住的房間,開門看到她青腫帶血的面孔,她毛骨悚然,抓住她的手迸出急淚。
“菲菲,你怎么了,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晏菲神形俱疲,虛弱請求:“小美,我想在這兒躲幾天,你千萬別告訴我家里人,被他們找到我就完了。”
袁明美驚恐倍增:“菲菲,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主意啊。”
“你幫不了我。”
“那你也不能一直住在這兒啊,這里環境這么差,說不定會有危險。”
“現在我家里人身邊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和他們比其他任何人都很安全。”
袁明美推敲著她間接給出的答案,臉色由紅轉青:“菲菲,你在說什么啊?跟你父母鬧矛盾了?是不是因為你弟弟的事?他們真要逼你嫁給那個老頭子,給你弟弟換醫藥費?”
前陣子有個五十多歲的鰥夫向晏家提親,那人經營廢品站,家里小有資財,喪偶后想娶個年輕的小媳婦,聽人介紹了晏菲的情況就生起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綺思。
當時晏安尚未生病,晏家料想女兒不肯就范便沒答應。等到兒子發病,高昂的醫療費牽動他們的念想,于是想舊事重提,讓晏菲以身相許為弟弟籌措救命錢。
現在晏菲已不再為此事憤怒了,她跌入更深的淵藪,唇角不避疼痛的露出苦笑。
“比那個更糟糕,他們想讓我捐腎。”
袁明美哆嗦一下,像被毒蟲蟄住,疼得不能支聲,聽她喃喃道來:“如果他們真的很關愛我,捐腎也不是不可以,可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說我敢捐嗎?”
“菲菲,你千萬別捐腎,你爸媽拿你當奴隸,讓你幫他們養兒子,你要是捐了腎,身體垮了,他們不會管你的。”
袁明美淚若滾瓜,情不自禁抱住凄慘的朋友。
晏菲下意識拍撫她:“我知道,所以我打死都不會讓步,就讓他們罵我好了,大不了斷絕關系,從今往后我只為自己活著。”
這一刻她們不約而同想起姚佳,她的不幸有如遺產降落在她們身上,袁明美失聲痛哭。
“我們女人的命怎么這么苦啊,連父母都不把我們當人看,姚佳已經被逼死了,現在你又遇到這種事,我們真的不如兒子值錢嗎?”
晏菲咬牙吞淚:“他們的思想都是愚昧的,我們不能屈服,要好好奮斗,活出個人樣給他們看。”
“菲菲你得挺住啊,可別像姚佳那樣做傻事。”
“放心,我不會的。”
晏菲重復這句安慰,也是對自身的催眠,悲劇的潮汐正呼嘯涌來,她是浪尖的弄潮兒,失掉勇氣必死無疑。
縱使在劫難逃她也不會認命。
秀明今天回家早,在家門口遇上淑貞,老太太是來借桂花糖的,秋天佳音腌了很多糖桂花,分了一瓶給她,用來包湯團美味無比,她想看看還能不能再蹭點甜頭。
秀明大方地請她進屋,領她去廚房尋找,按理千金正在廚房勞作,他們到場時電飯煲和爐灶正在運轉,油鍋里的雞塊發出快樂的尖叫,可那身著圍裙,站在流理臺前仔仔細細切圓白菜的卻另有其人。
淑貞沒瞧見秀明的驚愣,笑瞇瞇走過去。
“這不是金姑爺嗎?你在做飯?”
景怡被撞破機關,驚訝地望著老八婆和她身后的大魔王,一秒之后臨危不亂地恢復淡定。
“淑貞阿姨,您來了,快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