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寡居多年,佳音的母親遠在江西,跟前剩她兩個舅舅。外婆平日還算健朗,年過八旬生活仍靠自理,沒給兒子媳婦添過事。這次病勢兇險,身邊少不了人服侍,舅舅舅媽們卻以照看孫子孫女為由,拒絕去醫院照料老母,說佳音幼時吃住都在外公外婆家,是兩位老人一手養大的,外公心肌梗塞走得快,她沒能盡孝,正好趁眼下的機會彌補。一番措辭冠冕堂皇,簡而言之就是推卸責任,將老母親扔給外甥女。
佳音熟知他們的人品,也沒拿他們當親戚看,可必須償還外婆的養育之恩,放下電話去找丈夫商量。秀明只聽半截話已知她接下來的打算。他這個老婆面慈心善,賢德無比,別說舅舅們撒手不管,哪怕老人不缺人伺候她也是坐不住的。
“你從小跟著外婆過,養恩更比生恩重,如今老人家有難,你是得去報恩??伤以谟^音區,住院又在玉山,離長樂鎮太遠,我看你干脆收拾行李,白天去醫院照顧外婆,夜里就住在她家,不然每天來回跑,身體吃不消?!?/p>
佳音感激他的體量,但放不下肩上的擔子,問他:“我走了,家里怎么辦?”
丈夫沒拿她當家里的掌舵手,輕松對答:“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難道弟妹和千金是吃閑飯的?”
她倆是沒吃閑飯,該干的都認真干了,可那都是在佳音全力支撐的情況下,真讓她們頂替主婦的苦差,也是耗子啃木頭,吃不消。
在當晚的家庭會議上美帆臉色慘白,極力勸阻佳音另做安排。
“佳音,你也不用親自照顧病人呀,醫院那么多護工,花錢雇一個,每天二十四小時陪護,多省心。你外婆是教師,退休金不少,應該足夠治病雇人,要是缺錢,我們可以幫你。我剛收到這季的店鋪租金,先借你四五萬好不好?”
佳音為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花錢是能雇到看護,但外人只能照顧病人的身體,給不了精神安慰。我外婆年紀那么大了,住院時身邊沒個自家人,心里該多凄涼。我去,跟她說說話,陪她解解悶,她情緒安定,病才好得快。
“那你打算去多久?”
“……醫生說她只是暫時脫離危險,至少還得留院觀察二十天才能確定是否痊愈。”
“二十天!?”
美帆真想當場暈倒,兩手支在臉側,腦袋似有萬斤重。千金知道二嫂想躲懶,看不慣她那造作樣兒,對眾人說:“大嫂跟外婆感情深,正該去照顧,家里的事就別操心了,明天我叫保姆來?!?/p>
貴和問:“現在保姆很大牌,這么匆忙哪兒去找合適的人選?”
她麻溜兒回道:“就是在我家干活的陸阿姨啊,燦燦他爸怕我們搬回長樂鎮后陸阿姨會失業,雇她繼續看房子,她本人也很樂意幫我們做事,說打個電話隨叫隨到。”
秀明怎會批準,駁斥:“你跟著你大嫂練習這么久,還不會做飯嗎?真以為自己是少奶奶,還想把保姆叫來娘家伺候你。”
“這不是情況特殊嗎?二嫂身體不好,我又還沒學會烹飪,請陸阿姨來幫幾天忙又怎么了?”
“這次破例,很快會有下次、下下次。你以為我不知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每天支使老公兒子做家務,自己像皇后娘娘,手指頭懶的動一根,這下還想把你們家的保姆請來專職伺候你,門兒都沒有!我看正好趁這機會鍛煉你的獨立能力,你二嫂身子弱,你就負責給她打下手,費力氣的活兒都由你來干?!?/p>
千金覺得大哥對她毫無憐惜,同樣是女人,卻將她和二嫂區別對待,忿忿抗議他的不公:“你當我是奴隸嗎?我也是女的啊?!?/p>
秀明像點著的煤油爐子,燃起散發刺鼻氣味的明火。
“你是女的,可家里就屬你膘肥體壯,看看你二嫂的胳膊,還比不上你的手腕子粗,你每天吃那么多東西,不干活兒消耗熱量,全部屯著做五花肉嗎?”
“我能有多胖,你成天這么嫌棄我!”
“胖得我的眼眶都裝不下了!每次都得瞪大眼睛才能看清你的全貌,你再不減肥還會被更多人嫌棄!”
沒有女人能忍受這種狂風暴雨般的羞辱,見妻子含淚跑出去,景怡也像憤怒的蚱蜢高高蹦起,指斥粗野的大舅哥。
“你太過分了,怎么能用膘肥體壯形容女孩子!知不知道男人最低俗的行為之一就是拿女性的身材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