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表情塌方:“意思是我爸進了icu也會繼續昏迷?”
“多半是這樣,而且icu不許家屬入內,你們只能在外面探視,建議你們認真考慮。”
一切來的太突然了,秀明和妻子原先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以為那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曾想無常陡然縮短了賽程,持久戰變成一錘定音,他們的心理建設猶如沙灘上的城堡,被命運的巨浪毀尸滅跡。
重大決策需要集體參與,秀明讓孩子們守著多喜,將其余人叫到安全通道。
“醫生說爸的情況得進重癥監護室,這家醫院沒床位,只能轉院。老金,你有門路嗎?”
景怡沒有門路也會創造門路,可他不愿這么做。正如母親所說的,檢測他善心的時刻來臨了。
“你清楚爸現在的病情嗎?”
“清楚,醫生說爸的內臟器官都壞掉了,救活的可能性很小,進了重癥監護室多半也會持續昏迷到死。你說他的話可信嗎?”
“醫生怎么會騙人呢,器官衰竭本身不可逆,爸還有腦水腫,中樞神經受損,估計已經接近腦死亡狀態了。”
如今咨詢發達,文盲也能通過多種渠道獲悉醫學常識,在場的人心齊刷刷落進冰湖,都知道腦死亡指代死亡。
千金的淚花和聲音一起顫抖。
“腦死亡?你是說爸爸已經沒救了?”
秀明還抱有一絲僥幸,再次追問:“老金,你說我們該不該轉院?”
“……不好說。”
“你怎么只會說這三個字?怎么個不好說你倒是解釋一下啊!”
景怡深吸一口氣,眾人的眼神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妻子的那把最鋒利,這是行善的風險吧,他決心迎刃而上。
“醫生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非要我明說嗎?通常遇到類似的病人,我都會勸家屬放棄,如果我父母病到這份上,我也會放棄,繼續治療對病人來說太不人道。”
他的態度顛覆了千金的認知,她登時抓狂吼叫。
“怎么不人道了?繼續治療怎么不人道了?”
景怡冒著家庭破裂的風險堅持實言:“爸的臟器衰竭,體內將出現大量積液,需要在腹部插管不停抽取腹水,安裝呼吸機后肺部會大面積感染,積水積膿,血象升高,血小板減少,皮膚滲血,也就是醫學上說的惡液質狀態。一切治療手段都只能保持身體的生命體征,相當于活死人。”
美帆想象力豐富,眼前已浮現出公公未來的慘狀,雙手按住胸口,哆嗦道:“那不就是活活爛死嗎?太可怕了。”
剛開口就被賽亮低斥:“你別多嘴!”
他是不準備發言的,所以也不準妻子發言。
現場被沉默統治,紛繁的焦慮恐慌仿佛禿鷲在頭頂盤旋,打算擇人而噬。氣溫不足十度,各人臉上背上都流淌起汗水,有些火熱,有些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