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讓玉珺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在腦中細細想來,應是并不認識這位崔大人,他這副姿容少有,甚至于待人的不逢迎亦是另給他填了一份獨特,更不要說他的才華,若是能識得這樣一個人,很難讓人忘記。
但崔遠枕好像并沒有讓她自己想起來的意思,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楚明了,伴隨著低沉的聲音入了玉珺耳中。
“六年前鄞州生了天災,陛下受先帝派遣前往鄞州賑災,娘娘也隨之同行。”
許是因回憶起了往事,崔遠枕聲音頓了頓:“娘娘豪情,不止是臣,鄞州百姓皆感念娘娘恩情。”
玉珺猛地怔愣住,她是如何都想不到,竟會是這個緣故,更未想到鄞州的百姓竟還記得她。
她唇角動了動,有些不知該說些什么,叫他不必這般客氣嗎?未免顯得太冷漠了些。
崔遠枕卻好似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疫病難以控制之時,臣的寡母與幼弟皆染了時疫,當時鄞州封城難以離開,有人進言將生了疫病之人一起焚燒才能徹底根治,是娘娘阻攔了下來。”
憶起往事,玉珺似聽到了崔遠枕無奈輕笑一聲。
“疫病難控,有心人煽動百姓生亂,臣雖看出其中不對,奈何那時人微言輕不能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圍困知州府,后來是娘娘出面,以性命做擔保,這才穩住局面,原本家中唯剩臣一人未曾染病,臣卻打算隨母親與幼弟歸去,但是聽了娘娘所言,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玉珺是第一次從旁人的口中再聽鄞州之事,也未曾想過自己當初身處絕境之中的反抗,竟還能讓向崔遠枕這樣的人活下來。
她悵然中免不得輕笑兩聲:“沒想到崔大人竟也是會服輸之人。”
崔遠枕頷首:“臣那時,確有不足。”
他凝望著她,眼底恍惚浮現十九歲姑娘立于屋頂之上,卻冷靜地對著雙眼猩紅失去理智的百姓道:“時疫乃天災,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皆是能抗過疫病的得幸之人,你們的命那是閻王爺都不敢收,我看誰敢自戕!”
她手持獵弓,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搭弦張弓,射出一箭來直中煽動之人脖頸,當即穿喉斃命:“再有鼓動百姓者,我親自送他去見閻王!”
崔遠枕收攏思緒,突然開口:“娘娘箭法很好。”
玉珺睫羽輕顫,突然覺得肩胛處開始泛起細微的疼。
曾經的她同帝王一起習武,也算是得當年的武狀元親授,可被宋盈染重傷后,整個右臂都使不上力,又何談彎弓射箭。
玉珺故作輕松道:“當年之勇,不提也罷。”
崔遠枕喉結滾動:“娘娘是極好的人,卻在鄞州失了孩子,是鄞州對不住娘娘。”
玉珺一怔,一瞬未曾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略頓了一下,她才終于將六年前鄞州的所有記憶盡數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