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珺提醒她:“這是在宮中,說話也注意些分寸?!?/p>
險些被押送慎刑司的恐懼襲來,蘭榮當即止住了話頭,可還是替自家娘娘委屈,忍不住小聲咕噥:“為了見一個朝臣,將這事兒輕輕接過,太不值了。”
玉珺卻回想方才帝王提起往事時的模樣,她想,值得的。
夫妻之間摩擦常有,總要給個臺階調和的,能借此機會見見故友,也是好的。
第二日玉珺早早便去勤政殿等候,早朝過后,劉瀾席被內侍引了進來。
劉大人剛過而立之年,四年未見,他瞧著比從前憔悴許多,大抵也是在大理寺關押這一個月的緣故,看著瘦削了不少,容色滄桑,可瞧過去,眼底還是明亮的。
劉瀾席見了玉珺,跪下行君臣之禮,玉珺忙站起身來:“劉大人折煞我了,快快請起。”
蘭榮上前將人扶到扶手椅上坐下,故人多年未見,處境天翻地覆,敘舊的話太多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相顧無言。
沉默良久,到底還是劉瀾席先一步開了口:“臣雖被罷官回鄉,但陛下能留臣一命,臣知道,其中定有娘娘為臣轉圜,只是不知,臣是否連累了娘娘?!?/p>
玉珺忙道:“哪有的事,劉大人言重了?!?/p>
她為著帝王當說客:“我與陛下待大人,便如同待兄長一般,陛下只是一時氣極,我遞了臺階過去,放出大人便是早晚的事,陛下看重大人,想來大人回鄉休息幾載,勢必要重新啟用大人?!?/p>
劉瀾席唇角待笑,卻是輕輕搖頭:“娘娘還同從前一般寬厚,但陛下已非往昔?!?/p>
身為人臣不能妄議君主,他想說的話頓住,轉而道:“臣離京倒是無妨,也能多陪在內子身邊,只是朝堂上老臣已所剩無幾,臣只擔心娘娘處境?!?/p>
玉珺沉默一瞬,她出身不好,但前朝后宮向來斷不開聯系,她如今能坐穩妃位,也是因與從前在潛邸時的舊臣關系深厚。
她倒是并不在乎這些,開口寬慰:“大人不必擔心,我有陛下照拂。”
劉瀾席似是還想說什么,可看著玉珺,還是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玉珺早叫人準備了送行之物,有銀兩又美酒,還有為劉家嫂嫂準備裁新衣的料子。
劉瀾席欲言又止,到了臨別之際,他到底是對著玉珺喃喃道:“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p>
玉珺聞言略一怔,盯著劉瀾席遠去的背影出神。
草木尚能兩兩相依,人卻不能心志如一,難能情深意篤,忠貞不渝。
玉珺離開勤政殿時,仍想著那兩句話。
她竟有些不知,這話究竟是劉瀾席在說君恩難測,還是也在提醒她?
她想的出神,蘭榮突然低聲喚她:“娘娘,您瞧那”
玉珺下意識抬頭看去,便見皇后從宮道的盡頭緩步而來。
皇后似是興致缺缺,沒什么精氣神,而她身側跟著的趙儒祈卻是面帶笑意,不知在說些什么,但每說幾句,便抬眸去看皇后神色,竟是帶著些討好的意味。
他這是在,討皇后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