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薇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扎克利的時候,他的眼神凌厲得像一頭狼,肩膀寬得像一座山,卷曲蓬松的紅發像濃郁的紅葡萄酒液,濃密的紅胡子像寬大的掃把,他的風格粗獷而凜冽,就像酷寒干燥的冰原上刮過的罡風。
那時候的扎克利看上去只有四十多歲,現在的他看起來卻像是活了一百多歲、行將就木的凄慘老人。
但羅薇知道這只是表象,高級煉器師沒普通人那么脆弱,別看他一副骨頭快散架的模樣,就算再給他餓上個一年半年,他也不見得就會餓死。
扎克利刻完劃痕,發現外面的亡靈還沒有把水給他送進來,混濁的眼睛瞇著望了出去。
今天的火光有些不一樣,比亡靈眼眶里冰冷的藍色火焰明亮了許多,色調也更溫暖。
扎克利意識到外面來的人不一樣了,他撐著瘦骨嶙峋的身體,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枯瘦的手掌拍在了牢門上:“是你,羅薇!”
“是我,布尼安先生,”羅薇開口道,“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
“哈哈哈哈——”扎克利仰頭大笑,聲音粗礪嘶啞,“你關了我三個月零二十二天,你猜猜我考慮得怎么樣?”
他說完低下頭,面目猙獰地看著她。
羅薇溫和地笑道:“布尼安先生,你不用生氣,就算你今天拒絕我,我也會放你出去的。”
扎克利瞇起失焦的眼睛:“你有這么好心?”
“沒辦法,唉,”羅薇嘆了口氣,“誰讓我們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呢?”
她看著扎克利,用責怪的語氣道:“布尼安先生,既然你都能請動火神下界來給你說情,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原來亡靈之神和火神是摯友?”
“你又在說什么鬼話?”扎克利露出荒謬的神情。
“布尼安先生,你就別裝了,”羅薇故意說,“昨天夜里,火神進入我的夢境,并降下神諭,希望我盡快把你放出來。”
“他還說你弱小可憐、無辜可愛,受不了牢里的艱苦環境,也忍受不了饑餓,請我不要欺負你。”
“我已經反思過了,強者不應與弱者計較,更何況高坐云端的火神都親自來找我說情,還搬出了祂和亡靈之神的關系,我要是還關著你,那就是我不識抬舉了。”
“說真的,我其實有點失望,我還以為布尼安先生你真的像你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所畏懼、剛強不屈呢,沒想到你也會像三歲小孩那樣,打輸了就找大人告狀。”
“啊抱歉,我不應該這樣說,火神在上,請原諒我。”
“帕特里克,把門打開,放布尼安先生出來吧!”
羅薇后退一步,讓帕特里克上前開門。
牢房里的布尼安卻像一頭憤怒焦躁的公牛,扒著門不放,嘶啞的喉嚨里扯出尖刀子一樣的吼聲:“你說清楚,什么叫火神找你說情,偉大的火神赫菲斯絕不可能找你一個無恥之徒說情!”
“我也沒有請過祂下界,你這個滿口謊話的騙子!小人!你說什么鬼話!”
“我魯道夫剛勇一生,這輩子我向誰低頭過!我連死都不怕,我會怕坐牢?我會怕挨餓!”
“滾開!你這個該死的亡靈,不準開門,我今天哪兒也不走!你讓那個謊話連篇的家伙給我說清楚!”
“該死的!該死的!偉大的火神絕不會給你這樣的家伙降下神諭,你褻瀆神明,你撒謊成性,你必須向火神懺悔!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