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圖加特的夏季總是悶熱。
昨天那場暴雨沒能使溫度降下來,反倒讓草坪變得泥濘不堪。水氣混雜著熟肉和醬汁的味道,在濕熱的空氣里發(fā)酵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
身著正裝的人們?yōu)蹉筱蟮財D在一起,手上都端著盤子,但沒有誰的注意力真正放在那些精心準備的餐點上。每個人都在或喜悅或悲傷地談論著逝者的豐功偉績,全心全意地投入于這場社交游戲。
遠處雷聲隱隱傳來,蔣予衡將視線從這場無聊的喪宴上移開,抬頭望向陰沉的天。
這么看著,倒是跟多雨的申市很像。
此時此刻,那邊是否也在下雨呢?
他指節(jié)輕輕叩著窗沿,默默在腦中計算著申市現(xiàn)在的時間。
門鎖轉動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蔣予衡回過頭,只見方雪華滿臉不悅地站在門口。
她已經換下了上午在葬禮上穿著的黑色套裝,發(fā)尾有些濕潤,看起來剛洗過澡。
“這么多年不見,我那個大哥的愚蠢還是令我刮目相看。”
她把“大哥”兩個字咬得極重,隨手將高腳杯放到身邊女傭端著的托盤上,邁步走了進來。
“在雨后的花園里舉辦宴會?虧他想得出來。”
身后的女傭低眉順目,微微欠身將門合上。
“你應該知道他們安排這么多傭人就是為了監(jiān)視我們吧?”蔣予衡挑眉,“就算說中文,他們也能找人翻譯。”
“當然。”方雪華靠在那張櫻桃木書桌邊緣,從容地捋了下鬢邊碎發(fā),“我還知道他們都把攝像頭安在了哪里。”
說完,她在這間小小的書房里掃視一圈,“這里沒有。你很會選地方。”
蔣予衡沒接話,只是抬手指了指窗外,“你不去和樓下那些人打個招呼嗎?他們應該都在等你。”
“那些人都不重要。”方雪華雙臂環(huán)胸,高跟鞋跟點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明天下午的會面才是關鍵。”
“你會來吧?明天下午。”她轉過頭看向蔣予衡。
“嗯,我會去的。”
方雪華滿意地點點頭,“Heinrich的遺囑對我們很不利,我們占不了上風。”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不過他至少沒忘記你這個外孫,還記得把你也寫進去。”
“一點象征性的股份。”蔣予衡的聲音沒什么起伏,“還是附帶條件的那種。”
“他對我可是連‘象征’都沒有,只留下一筆所謂的贈與金。”方雪華嗤笑一聲,“他一輩子都不愿意承認我們,立遺囑時倒是考慮起了自己的名聲,肯做出這么大的讓步。”
蔣予衡沒說話,抿了一口早已不剩多少氣泡的起泡酒,溫吞的酒液入口,寡淡又無味。
這是HeinrichAlbrecht生前指定的晚宴用酒,他當年就喝不慣,現(xiàn)在依然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