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川想不明白,明明在壽宴上衡月都能細心到專門叫他去陪著她那沒見過世面的小男朋友,怎么轉身和老太太聊起林桁時卻又冷漠得好像林桁對她來說無足輕重。
她脫口而出的那句“我不會和他結婚”不就是變相的“我只是和他玩玩”?
顧川找到林桁的時候,林桁正一個人在酒店中庭的花園里坐著。
正是宴會開始的時間,身后酒店大廳燈火璀璨,林桁獨自弓著背坐在椅子上,木頭樁子似的動也不動,安靜得出奇。
頭頂的夜空像抹了一面厚重灰暗的漆,墨藍色的晚空中飄著層朦朦朧朧灰白的霧,那霧看起來離地面極近,仿佛就浮在頭頂,沉沉地罩在少年身上。
顧川在林桁身邊坐下時,他連個聲氣兒都沒出,頭都沒往顧川的方向偏一下。
顧川岔開腿大咧咧坐下,靠在椅背上,抬眼望著遠處流光溢彩的夜景,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畢竟他姐那話,他聽著都有些過了。
大都市的夜繁華而熱鬧,鱗次櫛比的高樓如金屬長柱拔地而起,身后的大廳里傳出賓客的歡聲笑語,唯獨兩人身邊安靜得只聽得見風聲。
“那什么,”顧川干巴巴地打破了寧靜,“我姐找你了嗎?”
林桁低下頭,隨后慢慢搖了搖——沒有。
他臉上不露情緒,光線從四面八方照落在他身上,薄透的影子自腳下蔓延,在他身前的地面拉得細長。
他長腿微微分開,兩手交握搭在腿上,以一個看似放松的姿勢坐著。
但顧川瞧見,林桁的手握在一起的力度很重,手背上的青筋凸顯而出,仿佛正極力克制著自己。
光線投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抿著唇,眼眸烏深,整個人冷沉沉的。
顧川瞥了他兩眼,又傻逼地覺得林桁這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憐。
跟衡月不要他了一樣。
顧川不知道怎么開口,一邊是他姐,一邊是他兄弟,幫他姐吧他那點不可多見的良心過不去,幫理吧,他這人其實又特別護短。
雖然是表姐,但對顧川來說,衡月和親姐沒什么兩樣,甚至比他爹還親。
“姐她可能”顧川頓了頓,言語生澀地安慰著林桁,“可能不是那意思?!?/p>
林桁“嗯”了一聲,垂著眼眸,沒說話。
顧川看他這樣,煩躁地“嘖”了下嘴,說實話這話連顧川自己都不信。
但顧川又覺得他姐不是會玩弄別人感情的人,她沒道理費心思去騙林桁這么一個小孩。
就林桁對她那勁,她一個眼神估計林桁屁顛屁顛就上去了。
雖然從小跟在衡月屁股后面長大,但顧川其實也拿不準衡月在想什么,衡月性子太淡了,這么多年,顧川哭都沒見衡月哭過。
但很快顧川又發現自己不僅看不清衡月,他其實連林桁都看不明白。
他本以為林桁起碼得悲中生怒,沖衡月發個火,硬氣地質問衡月兩句,但沒想到林桁什么都沒做。
從顧川找到他到現在過了半個小時了,別說質問了,他連個電話都沒敢給衡月打過去,只干坐著吹冷風,時而瞥一眼手機,莫名像一只被拋棄的狗在等他的主人。
顧川絞盡腦汁說的話林桁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若不是這事是因為他給林桁打電話才捅破的,顧川真的想把林桁一個人撂在這吹冷風。
然而沒想到,衡月那條“小川,叫林桁來樓上407房間”消息發過來后,林桁臉色一變,半點不記打,好像忘了自己是因為衡月才變成這樣,站起身匆匆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把顧川一個人扔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