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川是個心善的人,林桁在開學第一天就知道了。他從來沒見過有誰會為了護著一只流浪貓而和別人一挑叁的。
從前在鎮上的高中讀書時,林桁在放學路上目睹過幾次學生間的霸凌事件。
那畫面很是相似,往往是幾名男學生口中叼著劣質的香煙,圍著一位被打倒在地的男生拳打腳踢,他們姿態閑散,一人退下,下一人便上前狠狠補上一腳。
“雜種”、“傻逼”、“你算個什么東西”,咄咄逼人的臟話謾罵出口,純粹的暴力發泄。
如果霸凌者中有女生那場面會更加難看,因為那往往意味著被霸凌的人會遭到更加不堪的折辱。
脫衣服打耳光,磕地踩頭,甚至包括性器官的凌虐,她們舉著手機,惡劣地拍下受害人的視頻上傳到各種網站,肆無忌憚,仿佛不受法律的約束。
這些事發生的地方并不隱秘,因為被施暴人并不會走偏僻無人的小路回家。
放學回家的大多數同學都要經過一條寬闊坑洼的馬路,而那些霸凌事件幾乎就發生在那條長得走不到頭的馬路旁邊。
村鎮里的學校里,沒有同學敢出言逞英雄,他們大多只是小聲討論著催促著身邊的人快走,就連學校的老師看見了,也不見得會出聲阻止。
因為在那種小地方,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學生毆打老師的事件。
只一次,就足夠所有的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選擇明哲保身。
是以在開學的第一天,當林桁看見顧川鼻青臉腫地抱著只瘦弱的貓崽從林子里沖出來時,他有那么一瞬間在顧川身上看見了一種名為英雄的精神。
即便顧川只是救下了一只貓。
顧川和衡月身上流著一部分相同的血,在林桁眼里,顧川和衡月一樣,是一個善良的人。
酒是林桁喝給顧川看的,那些話也是說給顧川聽的,就連衡月和顧川短暫的單獨相處時間都是林桁故意留給他們的。
他知道顧川會聯系衡月,也會把他說過的話轉達給衡月聽。
自今夜林桁看見那一桌子酒開始,除了那幾個半路殺出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林桁把握不準衡月的心思,他不敢拿自己去賭,他要借顧川的口將自己的忐忑不安告訴衡月。
環環相扣,看似費盡心機,但他能做的,其實也只有這么微不足道的一點,甚至連伎倆都稱不上。
既不能讓衡月更喜歡他,也無法因此得到什么,只能算是自卑的少年對喜歡的人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甚至都不敢直白地向衡月詢問一個答案。
直到回到家中坐下來,林桁的腦子都還是一團亂麻,因為他不知道衡月會對此做出怎樣的回應。
他有些呆愣地坐在桌子前,看似醉酒后的茫然,但實則早已胡思亂想到了天邊。
衡月仿佛沒發現他的異樣,她從酒架里抽出一紅一白兩瓶烈酒,開瓶放在了桌上。
隨后,“砰”的一聲清脆輕響,衡月將一只玻璃杯放在了林桁面前。
孤零零的,只有一只。
衡月做完這些后,在林桁身邊坐了下來。她單手支著下巴看著他,“喜歡晚上在外面喝酒嗎?”
林桁掃了眼面前那只酒杯,視線又轉到衡月臉上,他眨了兩下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很顯然,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