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周遷總是和他提起自己的記憶,提起他們過去曾經(jīng)有多么要好,有多么親密,經(jīng)歷過多少風(fēng)風(fēng)雨雨。可魏清聽在耳里,卻進不去心里。那些五彩斑斕的過往,都像是發(fā)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故事,和他無關(guān)。
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他和對方的隔閡——周遷記得的東西,自己卻不記得,這讓他總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像個異類。可在這一刻,魏清突然能理解對方的感覺了。他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曾和別人度過時光、有著真實回憶的人類。難道說,他失去的記憶終于要復(fù)蘇了嗎?
在后面那段記憶里,他叫那個男人“哥”……那個人是他的親人嗎?在他的生活中,也曾經(jīng)有過周遷以外的親人嗎?
想到這里,魏清心情激動,只覺得說不出的快樂,可頭卻像要裂開一樣痛。青年一邊捂住腦袋,一邊艱難地想:如果能找到自己記憶里的那個“哥”,說不定就能知道更多事情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這副模樣?——答案不得而知,只能由魏清自己去尋找。
而他的哥哥,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
黑發(fā)青年雙手抱頭,試圖回憶起更多信息,可除了剛才的記憶,又像以前一樣,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頭痛有所減弱,魏清失望地放下手,但仍然眉頭緊鎖。
他必須去找周遷,和他說明現(xiàn)在的情況,說不定對方會知道,這個哥哥是誰,他們曾經(jīng)住在哪里。自己終于記起了一部分記憶,雖然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也是個好苗頭,如果周遷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高興的吧。
想到這里,魏清現(xiàn)在就想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想和對方分享這份快樂;不知道到了那時候,對方臉上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呢……
“喂,你到底怎么了?頭很疼嗎?”
少年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魏清猛然回過頭,發(fā)現(xiàn)畢龍正戒備地望著自己,眼睛里卻閃爍著興奮和試探的光,像一頭好奇又殘忍的小獸。
——他一定是在想,能不能借著這個機會逃走,或許還想著殺了我……
一瞬間,魏清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了這個想法。這想法十分突兀,卻合情合理。如果有其他人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模樣,一定也會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們都是人類,而自己卻是長著觸手、披著人皮的怪物……
青年垂下眼,突然感到一股寒意。這不是身體上的寒冷,而是心靈上的寂寞。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周遷能理解他,因為只有他和自己是一樣的,是他的同類,也是唯一不會恐懼他、不會背叛他的人……
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魏清的頭疼有所減弱。他重新抬起頭,看向畢龍。
紅發(fā)少年歪歪頭,疑惑地看著他:“你怎么了,臉上的表情這么奇怪……”
下意識地,魏清避開他的視線,冷淡地說:“沒什么,和你沒關(guān)系。”
一道看不見的墻壁悄然而起,將他和畢龍隔離開來。以前,魏清只是隱約有所感覺,其他人大概不會喜歡他這樣的怪胎;可在記憶蘇醒之后,他終于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和人類的不同之處。與其說是“不同”,倒不如說,根本就是兩個物種了,人類絕不會接受這樣的他。
可是這又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他自己想變成這樣的。
聽見這話,少年不爽地皺起鼻子:“呵呵,是么……”
“反正嘛,我也不想知道就是了。”
我在犯什么賤,畢龍想,為什么要主動關(guān)心這傻逼呢。
29、
聽見這話,魏清瞇起眼,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轉(zhuǎn)身下床,毫不留戀地離開了。畢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只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他不怎么了解這個人,也不知道對方現(xiàn)在是生氣了還是怎么樣,但下意識還是覺得,這時候最好不要惹怒魏清。
這幾天相處下來,畢龍也把這人的套路摸了個七七八八。看得出來,魏清其實很好說話的,也不會傷害他,只是有點惡趣味,喜歡捉弄人,比起這瘋狂的世界要好相處多了。所以他雖然不爽,但也懶得反抗了。
反正,做都做了,也不能怎么樣了,他又不是什么古代三從四德的貞潔烈女,被男人碰了就要死要活的。
至于別的么,畢龍也想得很清楚。和魏清的這筆賬以后再算,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殺了這個人。
剛做的粥還在廚房里煮著,頂上的金屬帽嗤嗤地冒著氣,魏清關(guān)小了火,然后才回頭,不緊不慢地進了臥室。
他打開梳妝臺的抽屜,里面一排排金銀首飾擺得整整齊齊,滿滿都是房屋女主人的東西。畢龍看見魏清在里頭挑挑撿撿,最后抓了幾個東西握在手里。“你在找什么?”
魏清并不回答,握著東西就爬上了床。他臉上的表情和幾分鐘前比起來大不相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畢龍下意識擺擺腿,就想往后躲,然后他就被魏清抓了回來,“你在躲什么,”黑發(fā)青年說,“不是說‘隨便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