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已經完全分散,以團、甚至營為單位,沿著王林通過電臺不斷下發修正的、蜿蜒曲折的路線前進。戰士們經過連番血戰和長途跋涉,早已疲憊不堪,但求生的意志和對旅長那近乎神奇的“戰場直覺”的信任,支撐著他們邁動沉重的雙腿,保持著驚人的肅靜。
王林親自率領旅部直屬隊、特戰營殘部和部分騎兵,走在相對靠前的位置。他的意識幾乎與系統完全融合,方圓二十公里內的地形、村落、道路,尤其是代表日軍的紅色光點,如同立體沙盤般清晰地呈現在他腦海中。他不斷微調著前進路線,避開每一個日軍巡邏隊、臨時檢查站甚至只是零星斥候的活動區域。有時,整個大隊人馬需要長時間潛伏在冰冷的溝渠或廢棄的村舍中,一動不動,直到系統顯示前方的危險信號移動遠去。
這一路,堪稱在刀尖上跳舞。有幾次,日軍的搜索隊幾乎就是從他們藏身地百米外的小路上走過,鋼盔和刺刀在微弱月光下的反光都依稀可見。戰士們屏住呼吸,手指緊緊扣著冰冷的槍身,心臟幾乎跳出胸腔。但最終,都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連續一夜又一個白天的隱蔽行軍,隊伍已經極度接近他們此行的目標——那段看似可以橫渡的天塹,長江。
“旅長,再往前不到40里,就是江邊了。”張紅土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即將抵達目標的期盼,但也難掩疲憊。他臉上被硝煙和汗水污漬弄得漆黑,只有一雙眼睛依舊銳利。
王林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眉頭緊緊鎖起。越是接近江邊,他越是全神貫注地審視著系統地圖。然而,就在距離預定的渡江點大約20公里處,地圖上突然出現的大片密集紅光,讓他的心臟猛地一沉!
那紅光并非零散的巡邏隊或小股駐軍,而是如同聚集的蜂群,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江邊長達數里的區域,其規模遠超之前遇到的任何一股敵軍!光點的密度和亮度顯示,這是一支建制完整、兵力龐大的部隊,而且似乎正處于宿營狀態。
“停止前進!”王林猛地舉起拳頭,低沉而急促的命令通過身邊的人員迅速向后傳去。正在行進的隊伍立刻如同被按下暫停鍵,所有人迅速蹲下或尋找掩體隱蔽,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黑暗。
“紅土,帶上望遠鏡,跟我來!其他人原地待命,保持絕對靜默!”王林對張紅土招招手,兩人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脫離隊伍,向著前方一片地勢稍高的土崗匍匐前進。
冰冷的泥土氣息鉆入鼻腔,枯草劃過皮膚帶來輕微的刺痛。兩人小心翼翼地爬到土崗頂端,借著一叢枯草的掩護,王林舉起了望遠鏡。
此時,東方的天際已經微微泛起一絲魚肚白,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濃重的時刻。但在望遠鏡的視野里,遠方長江的輪廓已然隱約可見,如同一條巨大的墨色綢帶橫亙在大地上。
而就在江邊,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只見沿江的灘涂、農田、乃至一些殘破的村落廢墟旁,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帳篷和篝火!無數的火光在夜色中跳動,如同地獄入口的點點鬼火,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頭!篝火旁,影影綽綽地聚集著大量的日軍士兵,有的在吃飯,有的在擦拭武器,還有的圍著火堆取暖休息。更遠處,可以看到用帆布覆蓋的、堆積如山的物資,以及一輛輛排列整齊的軍用卡車、騾馬大車的輪廓。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這支部隊森嚴的紀律和精良的裝備。這是一支齊裝滿員、士氣正旺的生力軍!
王林的臉色在望遠鏡后變得無比凝重,他緩緩調整著焦距,仔細搜索著這支部隊的標識。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幾面插在營地外圍的軍旗上。雖然光線昏暗,但那獨特的圖案和依稀可辨的番號,讓他瞬間確認了這支部隊的身份。
“是國崎支隊……”王林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第五師團第9旅團為主編成的國崎登支隊……他們怎么會在這里?按原時空,他們此刻應該是在江北岸,追殲從南京潰退的部隊……”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結合系統地圖和眼前的現實,立刻明白了局勢的險惡。日軍高層顯然因為第六師團的慘重損失和獨立旅的多次重創而震怒異常,竟然將原本用于江北封鎖的這支精銳部隊,緊急調遣到了江南岸,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在這里,堵死他獨立西撤的最后生路!
國崎支隊,兵力超過五千人,裝備精良,擁有大量汽車和騾馬,機動力強,而且是經歷了華北和淞滬戰火考驗的精銳。以獨立旅現在疲憊不堪、彈藥將盡的狀態,一旦被這樣一支以逸待勞的生力軍黏上,后果不堪設想!
前有天塹長江,后有114師團及第六師團殘部的追兵,側翼又突然出現了如此強大的攔路虎……
獨立旅,再一次陷入了逆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