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半山腰那片林子沒?疑似敵團級指揮所!還有那幾個重機槍巢!方位標定!十門迫擊炮,三輪急速射!給老子轟!”
“陳大炮!把你那兩挺‘大寶貝’(13。2mm高射機槍)給老子推到前面那個土包后面!平射!目標——山脊線暴露的步兵集群!給老子掃!”
“通通通通……!”
“咚咚咚咚咚……!”
剎那間,獨立團的陣地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迫擊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精準地砸向吳奇偉部半山腰的樹林和前沿火力點,爆炸的火光煙柱沖天而起!更恐怖的是那兩挺高射機槍平射時發出的沉悶而密集的撕裂布帛聲!碗口粗的樹木被攔腰掃斷,山石被打得碎屑橫飛,山脊線上幾個暴露的川軍班組瞬間被狂暴的金屬風暴吞噬,慘叫聲被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淹沒!
觀音山主陣地上,一片混亂。
“炮擊!共匪炮擊!”
“重機槍!是那種打飛機的大家伙!平射!平射!快隱蔽!”
“我的連!我的連啊!”一個營長看著瞬間被高射機槍彈道覆蓋、死傷狼藉的部隊,目眥欲裂。
吳奇偉在臨時掩體里也被震得灰頭土臉,臉色煞白。這火力強度,這精準的打擊,這毫不吝嗇的彈藥消耗……除了紅軍主力,還能有誰?!“命令各部!隱蔽!不許露頭!炮兵!給老子還擊!壓制!壓制他們的炮位!”
川軍的山炮和迫擊炮開始零星還擊,但精度和密度遠遜于獨立團的炮火。獨立團的炮打一陣就迅速轉移陣地,讓吳奇偉的炮兵難以捕捉。高射機槍更是打幾梭子長點射就更換位置,繼續用那令人肝膽俱裂的火力掃蕩著任何敢于暴露的目標。
整整一天,觀音山下炮聲隆隆,槍聲激烈。獨立團時而組織小股部隊伴攻山腳,吸引火力;時而用迫擊炮和高射機槍進行精確而猛烈的“點名”式打擊;龐大的輜重營在后方故意制造煙塵,仿佛有源源不斷的后續部隊在運動。吳奇偉部被牢牢釘在觀音山陣地上,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和不斷增加的傷亡,數次想組織反擊,都被那毀滅性的火力當頭打回。他們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預備隊,都被死死吸引在這條并不算寬闊的正面。孫渡的滇軍正奉命拼命向東趕來,意圖合圍這支“紅軍主力”。
暮色四合,硝煙未散。
王林再次舉起望遠鏡,確認敵軍陣地依舊被牢牢吸住,沒有任何大規模異動的跡象。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命令:各營連,按預定方案,交替掩護,秘密撤出陣地!向西南方向轉進!目標——惠水!動作要輕!要快!騾馬蹄子包上布!重武器抬著走!電臺保持靜默!”王林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張紅土!帶偵察連斷后!把咱們故意留下的那些破舊番號標識、破草鞋、空罐頭盒,給老子在陣地上擺得顯眼點!篝火……留幾堆,燒旺點!再找幾個嗓門大的俘虜兵,隔半個時辰給老子朝著山上喊幾句號子!”
夜色,成了獨立團最好的掩護。3000多名戰士,如同融入大地的暗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喧鬧一天的觀音山戰場。龐大的輜重營在老兵骨干的嚴密組織下,秩序井然,沉重的物資擔子壓在肩上,卻沒有發出多少雜音。只留下幾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在夜風中噼啪作響,映照著空蕩蕩的陣地前沿。偶爾,幾聲帶著濃厚川滇口音的號子,在寂靜的山谷間突兀地響起:“加把勁喲——修工事!”“莫要慌喲——等援兵!”更添幾分“主力尚在”的迷惑。
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艱難地穿透黔中的薄霧,灑在觀音山上時,吳奇偉舉著望遠鏡,狐疑地觀察著山下一夜未變的篝火和死寂的陣地。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派一個連!摸下去看看!”
半個時辰后,偵察連長連滾帶爬地跑回來,手里抓著一頂破舊的紅軍八角帽和幾個寫著“紅五軍團獨立團”番號的布條,臉色像見了鬼:“旅座!山下……山下是空的!共匪……全跑了!就剩些破草鞋、破布條和沒燒完的火堆!”
“什么?!”吳奇偉如遭雷擊,一把搶過那布條,上面“獨立團”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他的眼睛。“王林!又是王林!”他猛地醒悟過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什么主力東進!什么決戰觀音山!從頭到尾,都是個彌天大謊!自己被這支“鐵血后衛”當猴子一樣耍了整整一天!而這一天,足夠真正的紅軍主力……
他猛地撲向地圖,手指顫抖著劃過龍里、貴陽以南,指向惠水、長順,最終狠狠戳在“云南”的位置!完了!全完了!委員長的四十萬大軍,精心構筑的合圍鐵桶,被朱毛用一支偏師作餌,聲東擊西,徹底捅穿、甩在了身后!
“快!快給委員長發報!共匪主力……共匪主力已向西南,直撲云南!王林獨立團……是餌!是餌啊!”吳奇偉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頹然坐倒在冰冷的塹壕里。觀音山的風吹過,帶來山下紅軍空陣地的死寂,仿佛是對他,也是對蔣介石那四十萬大軍合圍計劃,最無情的嘲諷。
{歷史旁白:佯攻貴陽威逼龍里的決策源于中革軍委對主席“只要能將滇軍調出,就是勝利”戰略意圖的貫徹,其核心在于通過戰略欺騙達成雙重戰術目標:一是制造攻城假象迫使蔣介石調動滇軍馳援,二是掩護主力從貴陽與龍里之間突破敵軍封鎖線向南轉移。這一決策的形成與實施,建立在紅軍南渡烏江后的兵力部署與動態偽裝基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