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兵們粗暴地踹開一扇扇房門,沖進屋內。結果無一例外:屋內空空如也。桌椅板凳還在,但值錢的東西、糧食、被褥、甚至灶臺上的鐵鍋,全都消失不見。米缸面缸底朝天,連一粒米、一把面都沒留下。水井大多被用巨石和泥土填埋,或者被投入了死貓死狗,根本無法取水。
“報告中隊長!東邊區域搜查完畢,沒有發現任何物資和人員!”
“西邊也一樣!什么都沒有!”
“糧鋪和貨棧都是空的!倉庫也被搬空了!”
壞消息接踵而至。中隊長臉色鐵青,帶著人闖進了鎮上原本最氣派的鄉公所。同樣空無一物,文件散落一地,印章不知去向,只有墻上同樣貼著139師的安民告示和宣傳畫,畫上的日本鬼子形象丑陋而滑稽,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們。
“混蛋!支那豬!膽小鬼!統統死啦死啦地!”極度的失望轉化為了暴怒,中隊長抽出指揮刀,瘋狂地劈砍著院中的一棵老樹,木屑紛飛。
就在這時,鎮子西南角突然傳來“轟”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凄厲的慘叫聲!
“地雷!有地雷!”驚慌的喊聲傳來。
中隊長急忙帶人沖過去,只見兩名士兵倒在血泊中,一個被炸斷了腿,另一個腹部被撕開,眼看活不成了。旁邊的地面上,有一個新炸開的土坑——那是一個巧妙埋設的絆發雷,連接線細如發絲,極難察覺。
“工兵!快排雷!”中隊長氣急敗壞地大叫。
工兵膽戰心驚地上前作業,果然又在附近發現了不止一處詭雷裝置,有的埋在門檻下,有的藏在草堆里,甚至有一枚掛在空雞籠里,手法刁鉆惡毒。
還沒等工兵處理完,另一邊又傳來驚呼。幾個士兵試圖撬開一個地窖的門板,想看看里面是否藏有東西,結果門板剛被挪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里面堆滿了腐爛的秸稈和牲畜糞便,根本沒有糧食。
類似的場景,在第九師團各路部隊抵達的每一個村莊、每一個集鎮不斷重復上演。
他們好不容易突破層層阻礙,抵達一個據點,滿心以為可以搶劫、休整、發泄,迎接他們的卻永遠是一座座空無一人的“死城”。房屋空空如也,水井被破壞,糧食顆粒無存,甚至連打谷場上的石磙都被推到了深井里。
留給他們的,只有墻上、樹上隨處可見的抗日標語,以及無處不在、防不勝防的死亡陷阱:
門后掛著的的手榴彈詭雷;
看似平整的路面下埋設的壓發地雷;
井口懸著的、一碰就會掉下巨石砸人的裝置;
甚至在一些看似完好的灶臺里,埋藏著拔出燒火棍就會引爆的炸藥……
日軍工兵部隊疲于奔命,傷亡數字在不斷攀升,卻根本無法徹底清除這些陷阱。士兵們變得神經高度緊張,不敢隨意進屋,不敢輕易觸碰任何物品,走路都盯著腳下,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踏上地獄之門。
“八嘎呀路!這些該死的支那人!懦夫!老鼠!”秋山義允在接到無數份類似的報告后,終于在臨時指揮部里徹底爆發,將桌上的茶杯地圖全部掃落在地。
他原本指望通過占領城鎮、搶劫物資來補充消耗、提振士氣,卻發現對方早已織好了一張無形的大網。這張網由空無一物的村莊、致命的陷阱和無處不在的冷槍構成,軟刀子割肉般一點點放干他的部隊的血性和體力。
沒有補給,部隊只能依靠自身攜帶的日益減少的干糧和罐頭。沒有干凈水源,士兵們不得不飲用渾濁的河溝水。沒有安全的宿營地,官兵們夜晚只能在露天或者充滿陷阱的空屋里擔驚受怕地休息,聽著遠處不時響起的冷槍和爆炸聲,根本無法恢復精力。
第九師團這柄鋒利的戰刀,尚未找到敵人主力決戰,就已經在空無一物的江淮鄉村和無所不在的死亡威脅下,被磨鈍了鋒刃,耗盡了銳氣。秋山義允此刻才深切地體會到,他面對的不僅僅是一支軍隊,更是一個被充分動員起來、軍民一體、同仇敵愾的整個根據地。
堅壁清野,這古老的智慧,在139師高效的組織和民眾堅定的配合下,變成了困住現代化日軍的致命泥潭。留給秋山義允的,只有無盡的焦躁、憤怒和逐漸蔓延開來的……恐懼。他知道,那個叫王林的對手,正躲在暗處,冷冷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等待著他露出破綻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