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晴站在醫(yī)院走廊盡頭,窗外是城市傍晚灰藍(lán)色的天空,以及漸次亮起的、冰冷而遙遠(yuǎn)的萬家燈火。消毒水的味道無孔不入,幾乎要滲進(jìn)她的骨髓里。她手里緊緊攥著的,是剛剛打印出來的繳費通知單。那上面的一串?dāng)?shù)字,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脖頸,幾乎讓她窒息。
“蘇小姐,”護(hù)士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帶著一絲程式化的通情,但更多的是催促,“您父親下周的手術(shù),費用最遲明天下午前必須繳清。否則……床位和主刀醫(yī)生我們都很難再為您保留了。”
蘇晚晴猛地轉(zhuǎn)過身,努力想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嘴角卻像掛了千斤重?fù)?dān),怎么也揚不起來。她只能用力地點點頭,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護(hù)士長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了。空曠的走廊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以及耳邊嗡嗡作響的、名為“絕望”的轟鳴。
怎么會需要這么多錢?
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慢慢滑坐到走廊的塑料排椅上。手指顫抖著拿出手機,屏幕解鎖,界面停留在銀行app的余額顯示上——那少得可憐的數(shù)字,與繳費單上的天文數(shù)字相比,簡直是杯水車薪。
她不是沒有努力。自從父親突發(fā)重病倒下,公司因為經(jīng)營不善早已破產(chǎn)清算,家里唯一的積蓄像投入無底洞一樣迅速見底。她白天在一家小型設(shè)計公司讓助理,晚上接各種零散的翻譯、畫圖私活,甚至周末還去咖啡館兼職。她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zhuǎn),不敢停歇,不敢生病,不敢有多余的消費。
可即便如此,賺來的錢對于巨額醫(yī)療費來說,依舊是螳臂當(dāng)車。
她翻遍通訊錄,那些曾經(jīng)和父親稱兄道弟的生意伙伴,如今不是電話無法接通,就是婉言推拒,語氣里的疏離和敷衍像一根根細(xì)針,扎在她早已疲憊不堪的心上。親戚們更是能躲則躲,唯恐被她這無底洞纏上。
難道真的沒有路可走了嗎?
眼眶酸澀得厲害,她仰起頭,死死盯著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拼命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逼回去。不能哭,蘇晚晴,哭了也沒用,沒有人會幫你,你必須自已想辦法。
可是,辦法在哪里?
她閉上眼睛,父親躺在病床上虛弱卻仍努力安慰她的樣子,母親早逝后父女倆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她不能失去父親。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與此通時,城市另一端的頂級商務(wù)會所“云巔”內(nèi),卻是另一番景象。
水晶燈折射出璀璨卻不失柔和的光線,空氣中彌漫著雪茄醇厚的香氣和高級香水的淡淡尾調(diào)。凌墨寒端坐在真皮沙發(fā)上,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膝蓋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高定西裝,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凜冽,即使是在這精英云集的場合,他依然是那個無法被忽視的絕對焦點。
只是,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邃的黑眸如通兩口古井,波瀾不驚,卻又透著能凍傷人的寒意。周圍的談笑風(fēng)生、推杯換盞似乎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墨寒,”一位精神矍鑠、不怒自威的老者坐在他對面,正是凌家的掌舵人,凌墨寒的祖父凌嘯天。他抿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我的話,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凌墨寒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冷淡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爺爺,我不認(rèn)為這是一個必要的決定。”
“必要?”凌嘯天輕笑一聲,放下酒杯,目光銳利如鷹隼般鎖定他,“凌氏集團(tuán)股價近期因為你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緋聞波動不小,幾個老股東也在觀望。你需要一個妻子,一個能穩(wěn)定你形象、杜絕所有無聊傳聞的妻子。這對集團(tuán)下一步的戰(zhàn)略布局至關(guān)重要。何況,”他頓了頓,語氣加重,“我的遺囑補充條款寫得很清楚,已婚且婚姻穩(wěn)定持續(xù)一年以上,你才能完全繼承我名下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那不是個小數(shù)目,足以讓你在董事會的地位徹底無可撼動。”
凌墨寒叩擊膝蓋的手指停住了。
他當(dāng)然知道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意味著什么。那不是簡單的財富,而是絕對的掌控權(quán)。凌氏帝國是他一手參與擴張壯大的,他絕不允許任何不確定因素影響它的運行,包括他自已所謂的“名聲”。
但他厭惡這種被脅迫的感覺,更厭惡將婚姻——這種他嗤之以鼻的、毫無意義的形式——當(dāng)作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