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片場,因為馮香兒那句“不如做成臘肉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想笑又不敢笑的尷尬氛圍里。
楊杰書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以火箭發(fā)射的速度飆升。他捂著胸口,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jīng)討論“尸體處理方法”的女主角,第一次,對自己的導演生涯,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香姐!我的親姐!”他都快哭了,“那是你愛的人!不是你的儲備糧!你要看著他的眼睛,感受到那種心如刀割的痛!痛!你懂嗎?”
“不懂。”馮香兒回答得理直氣壯。
她一個在地府工作了幾百年,每天的工作就是看著無數(shù)的魂魄,排著隊,喝下她那碗能忘掉一切的湯,然后面無表情地走向下一個輪回的孟婆。
她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
凡人的那點情情愛愛,在她眼里,跟菜市場里為了三毛錢一斤的白菜而吵得面紅耳赤的大媽,沒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
她的心,早就被忘川河水,泡得又冷又硬了。
讓她為一個還沒死透的男人哭?
還不如讓她表演一個當場變豬,來得容易。
“我我”楊杰書被她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求助似的看向姚清寅。
姚清寅從雪地里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假雪,走到馮香兒身邊。
他沒有像楊杰書那樣,跟她講什么大道理。
他只是看著她,那雙深邃的鳳眸里,帶著一絲無奈的寵溺。
“你是不是,覺得不值得?”他輕聲問。
馮香兒一愣。
“為了一個凡人,掉眼淚,不值得。”姚清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因為你知道,他死了,還會再入輪回。這一世的愛恨,下一世,就忘得干干凈凈了。對不對?”
馮香兒沉默了。
這個失了憶的帝君,有時候,敏銳得可怕。
“那如果”姚清寅的目光,變得無比認真,像兩顆能將人吸進去的、深邃的星辰,“我告訴你,這滴眼淚,不是為他流的。”
“那是為誰?”
“為你自己。”
姚清寅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眼角。
“你不是在為他的‘死’而哭。你是在為,那個因為他的離去,而即將重新變得孤身一人的‘你’,而哭。”
“你哭的,不是他的痛苦。是你自己的,孤獨。”
馮香兒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孤獨。
這個詞,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猛地,撬開了她塵封了千百年的,記憶的門。
她想起了,在奈何橋頭,那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
她一個人,守著那口永遠也熬不完的湯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