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時,你父親要斬你…是娘…用這把匕首抵住了自已的喉嚨…”殷夫人的淚水無聲滑落,滴在冰冷的刀刃上,碎成幾瓣。
“如今…娘老了…擋不住他的劍,擋不住朝歌的旨意…”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無盡的悲涼。
“但娘…還能擋得住自已的命!”
枕邊的混天綾仿佛感應到主人心緒劇烈翻騰,突然無風自動,卷起小幾上的青銅燭臺。
跳躍的火苗,搖曳起來,將哪吒眼底壓抑的赤紅映照得明亮。
“好…”
哪吒的聲音沙啞不成調,他猛地扯過榻邊一件玄色披風,腳下風火輪烈焰轟然升騰。
“我走。”
他死死盯著母親手中的匕首,“但我要親眼看著…母親放下它。”
殷夫人固執地搖頭,刀鋒又逼近半分,一絲血線沿著雪白的脖頸蜿蜒而下:“你先出城…出了城門…娘自會放下。”
她的目光掠過少年因用力而指節泛白的拳頭。
恍惚間,仿佛又看到那個剛學會走路,攥著小拳頭跌跌撞撞撲進自已懷里的奶娃娃。
“母親可知…”
哪吒踏上風火輪,周身烈焰升騰,灼熱氣浪將室內燭火撲滅,只留下一片黑暗。
“你這樣…比父親的藤條…更疼…千倍…萬倍!”
黑暗中,傳來匕首落地的清脆聲響,以及衣帛撕裂聲!
“吒兒!”
殷夫人凄惶地撲向黑暗,雙手胡亂地向前抓去,卻只攥住一片衣角。
“去昆侖!去找你師父太乙真人!莫要去朝歌…!”
她對著無邊的黑暗和窗外呼嘯的風雨嘶喊。
紅光如流星掠過重重屋宇,只余下風雨中一句,支離破碎的余音:“替我…告訴父親…那根藤條…我帶走了…”
寅時初刻,驟雨初歇,天地間彌漫著濕冷的死寂。
殷夫人獨自立院中,寒風卷起她單薄的衣衫。
她癡癡望著天際那道漸漸消逝的赤紅流光。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那里,緊緊攥著一片被燒焦了邊緣的布條。
指尖拂過焦痕,竟觸到幾道凹凸的刻痕。
借著天際透出的一線微光,她看清了,那是用火尖槍的槍尖,在倉促間刻下的六個潦草的字。
“勿念,勿追,勿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