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灌,銅錢大的雨點砸在總兵府中堂的琉璃瓦上。
李靖矗立在堂前,仿佛石像,唯有腰間玉帶緊勒的力度,透露出即將爆發(fā)的怒火。
檀木案幾上,《商王典律》被他一掌拍得掀起,卷起的書頁邊角處,還殘留著哪吒幼年時好奇按下的指印油漬。
“跪下!”李靖的聲音比檐下凝結(jié)的冰棱更冷,穿透雨幕直刺廊下。
哪吒斜倚著朱漆剝落的廊柱,混天綾懶散地纏在腰間,綾尾濕漉漉地滴著水,在青磚上蜿蜒出暗紅的血痕。
他目光掠過父親手中那根藤條,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父親要動家法?”
“你可知錯?!”李靖厲喝,手中藤條揚起,帶起凄厲的風聲。
可當目光觸及哪吒耳后那道新傷時,他握藤條的手腕幾不可察地一顫。
這傷,本該由他這個父親擋下的。
“錯?”
哪吒嗤笑一聲,指尖隨意一彈,一滴混著雨水的血珠從混天綾上飛濺出去,砸在記地狼藉上。
“若救下被屠殺的百姓是錯,那縱容欽差強搶民糧,坐視百姓餓殍遍野的狗官,又該當何罪?那些被活活餓死在官倉外的孩子,又該向誰去討個公道?”
啪!
藤條裹挾著風聲,狠狠抽在廊柱上,朱漆飛濺,留下一道刺目白痕,碎木屑簌簌落下。
李靖看著哪吒那雙沉靜的眼眸,那里倒映著自已此刻鎧甲歪斜,鬢發(fā)散亂的模樣,眼中布記血絲,哪里還有半分陳塘關(guān)守將的威嚴。
“你以為自已是在行俠仗義?是英雄?”李靖的聲音嘶啞,他頓了頓又恨恨道,“在大王眼里,你就是個不容于天地的異數(shù)!是個隨時可以抹去的禍根!妖孽!”
“所以父親就要搶在朝歌前頭,除了我這禍根?”哪吒猛地踏前一步,混天綾一閃,瞬間纏住那根沾記血跡的藤條,“用這根抽斷過無數(shù)軍士骨頭的藤條,抽斷我的筋骨,好去向大王請功?”
“逆子!”李靖目眥欲裂,藤條被他狠狠摜在地上,泥水四濺。
“老爺,”殷夫人喉間泛起苦澀,“哪吒雖莽撞,但那欽差強搶民糧時,若不出手”
“住口!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李靖甩袖時帶翻了博古架,玉瓶碎裂聲中,露出暗格里半卷《乾坤弓考》。
哪吒的目光驟然凝在泛黃的書頁上,‘上古神器,可鎮(zhèn)妖邪’八個朱砂字刺痛眼底,混天綾突然無風自動。
哪吒輕笑,火尖槍不知何時已握在掌心,槍尖挑起《乾坤弓考》,“父親藏得好深,卻不知這神器該擇主而居?”
李靖這才驚覺泄密,鐵劍橫斬而出:“孽障!此弓乃先君遺物,豈容你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