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模樣,終是忍不住低笑出聲,笑道:“討債鬼。”
“哼!”姮妧非但不惱,反而像是得了夸獎,眉眼彎彎。
“就算是討債鬼,那也是你和阿父親手慣出來的,怪得了誰?要怪就怪你們自已!”
玄玉啞然失笑,眸色溫和。
自姮妧于瑤池中孕育化生,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守護她長大,便成了他漫長仙途中最重要也最甘之如飴的使命。
天帝的無限縱容,加上他無怨無悔的收拾殘局,才成就了今日這九重天上恣意飛揚的帝女。
玄玉一邊倒酒一邊說道:“這醉春風,埋在桃林深處那株萬年老桃樹的根下,整整三年了,本以為能躲過你的鼻子,結果還是被你惦記上了。”
姮妧接過玉杯,得意勾唇,笑容明媚張揚:“阿父總說我年紀小,不讓我飲酒,說什么易亂心性,我偏要喝!他越不讓,我越想嘗嘗。”
她湊近杯沿,深深嗅了一下,記足地瞇起了眼。
玄玉看著她嬌憨的模樣,眼底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
他端起自已的酒杯,望著杯中蕩漾的漣漪,那溫和的笑容里,似乎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沉重。
姮妧小啜了一口,甘冽的滋味在舌尖化開。
她倚靠著身后的桃樹根,目光投向遠方,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帶著一絲迷茫:
“玄玉……我昨夜,夢見凡間了。”
玄玉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
姮妧并未察覺,她的目光依舊遠望,眉頭微微蹙起:“我夢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懷里抱著啼哭不止的嬰孩,蜷縮在城墻根下躲藏……城墻上面,插記了……插記了染血的旌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描述的景象斷斷續(xù)續(xù),聲音越來越輕,眉宇間籠上了一層輕愁。
玄玉靜靜聽著,面容在暮色中一點點沉凝下來。
少女眉宇間那抹愁緒,像一根細針,刺入他心頭。
封神榜的讖語早已在九重天隱隱回蕩,仙神皆知大劫將至,風云將起。
只是沒想到,這劫數竟會以這種方式,投進姮妧的夢境。
他沉默著,似乎在斟酌言辭。
姮妧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疑惑,轉頭正對上玄玉的眼眸。
這眼神讓她心頭莫名一緊。
“玄玉?”她忍不住追問,“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這夢……”
玄玉沒有立刻回答。
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玉杯,晚風似乎也安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