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眉頭輕蹙,仿佛在努力挖掘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至于遇到人……我真的記不太清了。當時腦子昏沉得厲害,像一團漿糊。好像……好像是有個穿著黑衣服的人過來,遞給了我一瓶水?其他的……就真的沒什么印象了。”
她故意將話說得含糊其辭,真假摻半。絕口不提“頂層”、“陸清淮”這些關鍵詞,只是巧妙地拋出一個“穿著黑衣服的模糊人影”和“一瓶水”這個細節。她太了解白薇薇了,這個女人生性多疑,最愛自行腦補。留下這個鉤子,白薇薇肯定會不由自主地往“是否被某個陌生男人帶走或幫助”的方向去猜測,甚至很大概率會忍不住動用關系去酒店暗地里打聽調查。這樣一來,不僅能混淆他們的視線,還能為自己多爭取一些寶貴的準備時間。
果然,白薇薇的眼睛不易察覺地亮了一下,像是嗅到了什么關鍵信息,立刻追問,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穿黑衣服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大概長什么樣子?身高體型呢?聲音有什么特點嗎?”
“我哪里看得清嘛……”許歡顏立刻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秀氣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露出一副十分難受的表情,“當時眼睛又酸又澀,都快睜不開了,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就隱約感覺個子好像挺高的,聲音……嗯,聽起來有點冷冷的,沒什么溫度。薇薇,你別再問啦,我這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她聲音軟糯,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不適。
這招“以退為進”對付白薇薇簡直是百試百靈。前世,只要她一假裝頭疼或者身體不舒服,白薇薇為了維持她善解人意的貼心姐妹形象,便會立刻停止追問,轉而噓寒問暖。
果不其然,白薇薇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自責和歉意:“哎呀哎呀,你看我!光顧著問東問西了,都忘了你剛醒還需要休息!真是的!你快再躺下好好歇會兒,我保證不打擾你了!”
她作勢要離開,走到門口,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回過頭,語氣無比自然地提醒道:“對了歡顏姐,叔叔一直在樓下客廳看電視呢,他很擔心你。你等下感覺好點了,記得下去跟他說一聲,報個平安,省得他老人家一直懸著心。”
“知道啦,謝謝薇薇。”許歡顏乖巧地點點頭,目送著白薇薇走出房間。
當房門“咔噠”一聲輕響被徹底關嚴的瞬間,許歡顏臉上那副柔弱無辜、帶著些許疲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和銳利如刀的眼神。
她盯著那扇門,仿佛能穿透門板看到白薇薇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白薇薇,就這點道行,還想跟我玩這套?前世是我蠢,這一世,你還嫩了點。”
她在床上又靜靜躺了片刻,仔細地將剛才的對話在腦海中復盤了一遍,確認沒有留下任何漏洞,這才慢吞吞地起身。她打開衣柜,目光掃過一排鮮艷明亮的衣裙,最終手指停留在一套粉嫩柔軟的珊瑚絨家居服上——
這是以前的她最鐘愛的風格,嬌俏可愛,不諳世事。
但現在,這種鮮艷的粉色只讓她覺得刺眼和別扭。然而,為了完美地維持“偽裝”,她只能強忍著內心的不適,將它穿在身上。
下樓時,許父正獨自坐在客廳寬敞的沙發上,面前的超大屏電視正播放著午間財經新聞。聽到腳步聲,他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轉過頭,臉上帶著未散去的擔憂:“歡顏,醒了?感覺怎么樣?身體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爸,我沒事,就是睡久了有點懶洋洋的,沒什么力氣。”許歡顏走過去,親昵地緊挨著父親坐下,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上,像小時候那樣撒嬌,“讓您為我擔心了,是女兒不好,對不起嘛。”
許父嘆了口氣,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充滿了關愛與責備:“下次絕對不許再這樣了!一個女孩子家,晚上獨自在外面,多危險!這次幸好是虛驚一場,沒出什么大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媽媽交代。”
提起已故的妻子,許父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看著父親鬢角間悄然增多的白發和眼角深刻的皺紋,許歡顏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不已。前世,父親就是因為長期為她操心憂慮,后來又接連被白薇薇和顧宇辰聯手氣害,才不幸中風癱瘓,晚景凄涼。這一世,她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父親,守護好許家這份來之不易的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