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相貌平平,年輕時好歹占了身姿窈窕的便宜,偶爾瞥上一眼,倒也過的去。
現下上了年紀,她膀大腰圓活像一只水桶,肥膩膩的手臂和姜文煥相觸,姜文煥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揮了揮手臂,用力把楊氏的胳膊甩開,沒好氣道:“什么叫頭發長見識短,說的就是你。”
“咱們家現在和信陽侯府是姻親,前途不可限量,總不能因著然姐兒成為笑柄。你且把她關好了,若讓我聽到她出門的消息,我唯你是問。”
楊氏市儈,從來不把名聲當回事兒,姜文煥知道和她說不出一二三來,于是不再多費口舌,揚聲喚來門房,沉聲吩咐:“以后沒我的吩咐,不許二小姐踏出家門一步。若有人敢陽奉陰違,以后便也不用來當差了。”
姜家到底還是姜文煥說了算,楊氏無可奈何,癱軟在地上,眼淚越流越多,簡直要淌成一條河。
她暗暗握緊拳頭,都怪姜姝,都怪姜姝那個賤人,姜然不好過,姜姝也休想安穩度日。
她定要給然姐兒報仇雪恨。
清涼的晚風穿堂而過,姜姝坐在花叢中,一邊喝果酒一邊賞月,月見草的香氣沾到身上,熏得她滿襟生香。
院子里靜若秋水,敲門聲顯得格外清脆,姜姝小跑到院門處,把木門掀開一條縫往外瞧,原以為是程用來給她送藥,沒想到來人竟是陸長稽。
若是程用送藥,她道一句謝便是了,可來人是陸長稽,只道謝便顯得有些不尊重,總要請人到院內坐一坐。
姜姝把院門打開,請陸長稽坐到小幾的另一側,溫聲道:“這樣的小事,請程侍衛過來即可,怎么好勞煩大伯親自走一趟。”
陸長稽道無礙,他把一個碧色的小瓷瓶放到案幾上:“這個藥膏是御藥房所制,用法和旁的不同,若是出了岔子,怕是要事倍功半。”
陸長稽一面說話,一面提筆寫藥膏的使用步驟,他坐得筆直,雙目囧囧,姿態十分板正,寫出來的字卻筆走龍蛇,遒勁灑脫。
姜姝沒怎么讀過書,她不懂得品鑒書法,只覺得陸長稽的字十分好看,比姜文煥的不知要好看多少。
姜姝看著宣紙上洋洋灑灑的字,暗道怪不得陸長稽要親自登門,若是程用過來翻話,怕是得出紕漏。
陸長稽把宣紙推到姜姝那側,溫聲把注意事項說了一遍。
陸長稽專程來送藥,姜姝不好憑白接受人家的好意,總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她抬了抬手中的梅子酒,試探著問道:“這梅子酒是我親手釀的,酸甜可口,也不醉人,大伯要不要嘗一嘗?”
梅子酒說是酒,跟果子汁也沒什么區別,多是女兒家的消遣。男子甚少有人喜歡酸甜的口味,按說姜姝當好生招待陸長稽,奈何小涼苑平時沒有人住,也沒有其他吃食,姜姝只能用梅子酒挑大梁。
她期待地看著陸長稽,瞳眸亮晶晶的,像是蘊著一條銀河。
陸長稽瞥了一眼姜姝的眼睛,伸手把衣擺上的褶皺抻平,微微點了點頭。
姜姝大喜過望,把適才飲的梅子酒摜到一側,從芍藥叢中摸出一個鋤頭,笑盈盈道:“我給大伯開一壇新酒,新開的酒滋味最好。”
信陽侯府占地廣,府內有好些空置的院子,小涼苑地處偏僻,甚少有人踏足,姜姝喜歡院內的水榭,一有空閑就悄悄過來消遣。
院內的小廳里掛著她做的貝殼風鈴,風一吹就會叮當作響,十分悅耳。湖內的鯉魚被她喂成了小圓球,游起來十分緩慢,背陰處的墻角里埋著她親手釀的梅子酒……
她來小涼苑算不上多,這里卻到處都是她的痕跡。
小涼苑是姜姝自己的空間,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姜姝輕快的站起身,拎著鋤頭向墻角行去,夏日的衣料薄如蟬翼,月光傾灑上去,泛出隱隱的光。行走間勾勒出玲瓏的身形,酥山豐腴,腰細如柳,纖秾合度,美不勝收。
姜姝蹲到墻角,三下五除二把梅子酒挖出來,她用濕布把壇口的浮塵擦拭干凈,素手執著酒杯,將第一杯酒捧到陸長稽跟前。
那只酒杯是邢窯所燒,壁若白玉,通透無暇,因著姜姝過于白皙,那無暇的酒杯竟被她潔白的手指襯得失了顏色。
皓月當空,彩云被風吹著遮擋住明月,光線一點一點暗下來,陸長稽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手已覆到了姜姝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