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刻薄,等閑不愿意給姜姝發(fā)月例銀子,姜姝為了補貼家用,整日里做女紅,指頭不知被扎過多少次,指尖十日里有九日都是紅的。
到了冬日,后罩房沒有碳火,姜姝的耳朵都被凍腫了。
姜姝吃過的苦,葉潛都看在眼中,只恨他家境貧寒,并沒有多余的財帛來幫襯姜姝。
便是他以后考中進士,哪怕爬的再高,都及不上陸長稽的地位,他給不了她榮華富貴,倒不如讓旁人來庇護她。
那天,他們并排坐在書院的屋頂,看了一整夜星星,天微微亮的時候,姜姝說想到葉潛的齋舍瞧一瞧,她幫他整理好了書案,并悄悄把自己所有的體己藏到了書案的抽屜里。
想到抽屜里那沉甸甸的銀子,葉潛既覺得溫暖又覺得羞愧。
男子合該建功立業(yè)、供養(yǎng)女子,又哪里能反過來要女子的銀錢,他便是落魄到乞討的境地,也不能收姜姝的紋銀。
葉潛十分執(zhí)拗:“姝兒,你無論如何都要收下這荷包。”
姜姝吃過沒錢的苦,現(xiàn)下她過的滋潤,卻也不忘關心葉潛:“聽聞你中了進士,現(xiàn)下可否入仕?”
葉潛道:“昨日剛到翰林院報了道,任庶吉士。”
姜姝并不知道庶吉士是什么官職,她只關心葉潛的生計:“你剛剛上任,定少不了人情往來,用銀子的地方還多,你不若先拿著這銀子使,待手頭寬裕了再給我。”
葉潛低聲道:“科考以后我也算小有名氣,所得潤筆之費足以糊口,姝兒莫要再為我的生計心憂。”
葉潛文采斐然,當年姜文煥肯把姜姝許給他,便是看中了他的潛力。現(xiàn)下他一舉成名,被圣上欽點為探花郎,倒也沒辜負姜文煥的厚愛。
葉潛那一手館閣體很受人追捧,潤筆費高達百兩。
眼見著撥云見霧迎來了曙光,卻再也不能和姜姝共享。
人生,果真遺憾要多于幸事。
得知葉潛過得好,姜姝才放下心來,她不再推辭,將那沉甸甸的荷包放入袖中。
天色越來越暗,他們不好耽擱,二人前后腳向馬車折返。
姜姝慢慢行著,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身后那人與她青梅竹馬,二人原本是要結成夫妻、舉案齊眉的,現(xiàn)下卻天各一方,連見面都成了難事。
都怪造化弄人。
約莫是想的太過于入神,姜姝一個不察,被地上的石塊兒絆住,腳踝傳來一陣刺痛,身子直直向后倒去。葉潛眼疾手快,忙上前將人扶住。
氣派的青帷馬車由遠及近而來,陸長稽冷眼瞧著,只見岸邊的男女姿態(tài)親密,男子握著女子的纖腰,女子回眸凝著他,滿目柔情。
扶在腰間的手已經(jīng)松開,姜姝尤覺得不好意思,耳朵熱辣辣的,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她一向沉穩(wěn),怎么就在葉潛面前丟了如此大的人。
姜姝默默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實在是……”
話還未說完,一道清脆的銅鈴聲傳到耳邊,抬起頭,只見一輛雕刻著信陽侯府徽志的馬車正停在岸邊。
車窗內(nèi)露出一張刀刻斧鑿的俊美臉頰,那張臉上分明沒有什么表情,姜姝卻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