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的身子雖不中用,卻也不是紙糊的,出一趟門倒還能經受住。”
男子的尊嚴比天還高,話說到這個份上,姜姝也不好再做阻攔,但她到底不放心,小聲囁嚅:“不若讓方玉到宴西堂走一趟,把您要出門的事知會給母親?”
“我穿什么,母親要管,吃什么,母親也要管,難道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了嗎?”陸長易的語氣急促起來,臉色愈發蒼白。
他的身子最怕動氣,姜姝唯恐他氣出好歹來,賠笑道:“世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您身份尊貴,我巴不得您到姜家給我撐腰呢。”
她一面說話,一面看向珠兒:“把馬車里的冰鑒撤出來,再鋪上兩層厚厚的墊子,今兒個世子陪我歸寧,我再高興不過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銅雀街,聽聞世子親自上門,姜文煥忙攜了楊氏到門口相迎。
信陽侯府的馬車長六米,寬四米,其上墜著珠玉,行走間聲音泠泠,華貴精美。
來給楊氏祝壽的都是和姜家門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想到陸長易那副冷漠高傲的樣子,楊氏又打了怵,當初陸長易識破了她想讓姜然代替姜姝嫁人的詭計,狠狠懲治了她一番,現下一想到陸長易,她就惴惴不安。
姜然道:“女兒知道母親支使不動世子,但世子待姜姝似眼珠子一般,只要姜姝開口相求,世子定會應允。”
楊氏拍手稱是,當即就把姜姝喚到了屋內,她也不繞圈子,直接道:“你妹妹性情高潔,容貌姣好,品貌皆為上乘。與你大伯甚是相配。”
“你若真心為家里著想,就該讓姑爺給你二妹妹和陸首輔牽線搭橋,如此,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姜姝險些笑出聲來,她萬萬沒想到楊氏會如此不要臉,且不說兩家的門第差距,單說人品,二人就懸殊若天地。
陸長稽舉世超倫、如圭如璋,姜然呢,打小就跋扈無禮,慣會仗勢欺人,甚至連她的姐夫都肖想,這樣兩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相配。
既然楊氏把話挑到了明面上,姜姝也不會慣著她,直接道:“世子身體羸弱,平素里連門都不會出,莫說是我,即便侯夫人都不敢勞動他。
母親可千萬不要為難我了,我孤身一人嫁到侯府,肚子也不爭氣,半點依仗也沒有,若是惹惱了世子,以后的日子可該怎么過呀?”
姜姝越說越悲戚,皺著眉頭,嘴角微彎,瞧起來猶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林氏每每委屈的時候,就會做這種姿態,姜文煥見了總要護一護。楊氏看到姜姝這種形態,沒來由的就覺得煩躁,一掌拍到案幾上,把上面的杯盞震得四分五裂。
里間動靜太大,驚擾了外間的貴客,若是旁的男子,為著避嫌,斷不會闖入內間。
陸長易卻從來不會被世俗所桎梏,他倏得站起身,撩開門簾就進了屋,姜文煥見他臉色不好,也匆匆跟了進去。
屋內,楊氏臉色鐵青,身旁還有碎裂的瓷片,再看看姜姝,神色楚楚,一瞧就是受了大委屈。
陸長易坐到臨窗的大炕上,雙目睇著楊氏,罵道:“老虔婆,你是個什么東西,竟也敢讓姝兒受委屈。你若再敢言行無狀,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楊氏以前就領教過陸長易的厲害,只沒想到他會如此肆無忌憚。
天底下哪里有小輩責罵長輩的道理,按楊氏的性子,當直接罵回去才是,但想到信陽侯府的勢力,她又不敢造次,于是把目光投向姜文煥,祈盼姜文煥能給她做主。
姜文煥也被陸長易打了個措手不及,官場的人都講究體面,即便心里恨得牙癢癢,也從沒有人破口大罵過。
按理他該護著自己的發妻,可看到陸長易橫眉怒目的樣子,他唯恐自己也被殃及到,默不作聲退到了外間。
唯一的依仗也去了外間,楊氏半點指望都沒有了,她也不敢和陸長易對罵,忽得癱坐到交椅上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