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政從未想過這樣的官員之說。
寧寧笑起“我也隨便想的,魏征說了君、民,那臣子呢?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選在君王側輔佐的人才,有著百姓望而生畏的權利,便不能算是普通的民了吧。”
“雖手握權利,可那也是皇上所賜;臣子怎敢逾越本份,臣子也是水,載舟的水。”程敏政恭敬回稟。
“所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了?”挑眉。
程敏政天生聰慧、從政多年自然聽出了她話中所指“臣不敢,魏征所說是君王該施仁政,莫忘了隋煬帝的殘暴……”
“我爹是煬帝了?”笑問。
程敏政退了半步“殿下——”
“師傅見過河魚嗎?”倏然她有改了口吻“那種生活在河道里的魚。”
程敏政一時有些不明白她跳躍性的思維“見過,公主是何意?”
寧寧不答,繼續問他“那程師傅,可認識趙懷安?”
程敏政是文官,但見過他幾次“也只見過,不曾交談。”
“上次燈會我正巧與他相遇,便說了幾句話;其中有一句便是我對他說水清則無魚,他答我不能用血池養魚。”寧寧目光遠望著“寧寧才疏學淺,想的也許不是正確;可想來這魚便是你們這么百官,若是好魚自會養好了水,供舟快行;若是死魚,腐爛惡臭反污了本好的水,塞了河道,阻舟前行;這水里好魚多時爛個幾條反倒是給水添了養分,可若這死魚多了……我是應了他不拿血池養魚,可真到了阻塞河道之時,哪怕是血流染河不是也得清掃嘛;只有把死魚都撈光了,才能暢通了河道,讓舟繼續前進;但恐染紅的水不能一時就清澈了,還得紅上一段時日;更何況撈的時候,死魚、好魚哪能輕易分清不是;若撈起了一網死魚中夾帶著好魚,必是惋惜卻也是無法的。”
這話她說的半暗半明,程敏政是聰明人自然能聽出端倪“殿下,小臣不明您所說,若有吩咐可否請您明示……”
“程師傅人稱神童,若不懂我這點粗鄙的話語,我爹便不會請你來教授我大學之道了。”寧寧目光一轉,靈動而犀利。
程敏政不自然避開了與她對視,不語。
“您不是不明,而是不愿明吧。”她彎起嘴角“是啊,此事連娘親與我都不便出面;您一個文臣又能如何;不到國破山河碎,也出不了屈原、文天祥。”苦笑。
“什么文死諫、武死戰;不過是裝模作樣的笑話,有的不過是自己官位仕途、身家妻子!”起身負手,抬起下顎“平日你們都說東廠如何把持朝政、西廠如何權傾朝野,可真有了事,又能指望你們什么?”頭上除了那只鳳簪一無他物,卻莫名不怒自威起。
程敏政抬頭“公主此話差矣……”
“差嗎?”寧寧爭鋒以對“如今爹被太后逼圍,旁的事都好說謀逆是什么罪?!還需要我教導你不成?你泰山是閣老,卻一不出面,二不出聲;你也算是我大明臣子,卻還在這里心安理得教我所謂修身齊家之道;任由太后帶著這一些不知存何心的大臣如此堵在乾清宮門口,便是那市井潑婦也不該如此吧;莫說什么此事你無能為力的話,若是交在雨化田手里再難他都能想辦法解決了;所以,程敏政大人,你莫道東西廠太監如何如何!若不是你們辦事不利,我爹又如何偏信他們的話?同是一張嘴,為何你們這些東林才學就不能讓我爹偏信呢?若你們文臣武臣齊同一心,今日我爹會如此狼狽的被自己的母親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