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江君蘭再次醒來時,醫生正在給她換藥。
見她醒了,醫生松了口氣說:“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啊,可算醒了。”
她張張嘴,喉嚨里像是卡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醫生捂住她的嘴:“你傷到了嗓子,現在還不能說話。”
江君蘭點點頭,看著醫生一邊忙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廠里泄露事故的后續。
“鬧得太大了,好幾個廠的領導都住院了。”
“聽說何廠長急得不行,一邊打報告一邊連夜就把那個傷得最重的叫姜曼寧的干部送去省城醫院了,真是重情重義。”
江君蘭靜靜地聽著他說,眼皮都沒抬一下。
“對了,”醫生終于忙完,直起身子,“你的家屬呢?怎么一直沒人來?”
她扯了扯嘴角,發出一陣破風箱似的嘶啞聲:“我沒有家屬。”
江君蘭住院的日子,何書倫一次也沒有來過。
她獨自一人安靜養傷,無聊時就聽著走廊里護士們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何廠長為了姜干事,把這次事故的責任全攬了,說是他急于求成,沒把好采購關。”
“何止啊!姜干事不是需要輸血嗎?何廠長二話不說自己先上了,還發動全廠給她獻血,報紙上都登了,說他是愛護下屬的好領導。”
“最新的消息是,何廠長動用關系,從北京請了專家來給姜干事會診呢,說是不能讓她留下一點后遺癥。”
江君蘭對此沒什么反應,只是每次聽到傳言的那天,她都會盯著病房的天花板發呆,從天亮到天黑。
……
江君蘭出院的那天,天氣很好。
她獨自辦完出院手續,就看見何書倫捧著一束花站在病房門口。
他看起來瘦了些,但精神很好,身后還跟著一個扛著相機的男人。
顯然是個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