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身披玄甲,手中的戈矛在黯淡的天光下泛著冷芒。
張布持槍立于臺階之上,望著鑾駕前趾高氣揚的萬彧,突然笑出聲來,笑聲中滿是嘲諷與悲憤:“萬將軍可還記得,先帝親賜的‘忠勇’金印?如今印綬尚在,忠義何在?!”
萬彧面色驟變,惱羞成怒地揮起馬鞭,狠狠抽向張布:“逆臣休得胡言!新君登基,乃天命所歸,爾等妄圖螳臂當車!”
槍槊相交,迸出耀眼的火花。張布自幼習武,又久經沙場,一桿長槍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風,招招直取要害。
然而孫皓麾下親兵眾多,且個個悍不畏死,包圍圈越縮越小。
就在張布浴血奮戰之際,卻見孫皓緩緩掀開轎簾,陰鷙的目光掃過滿地血污,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張布,你以為憑一桿槍就能擋住天命?識時務者為俊杰,何不早早歸降,保你榮華富貴”
話音未落,城樓上突然傳來梆子聲——丁固、施績的援軍終于趕到了!
張布心中一喜,士氣大振,槍尖猛地刺向萬彧咽喉。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突覺后心一陣劇痛,溫熱的鮮血順著脊背流下,瞬間浸透了衣甲。
他難以置信地回頭,只見濮陽興握著染血的長劍,面色蒼白如紙,眼中滿是痛苦與掙扎:“對不住了,子通。”
濮陽興的聲音帶著哭腔,“孫皓握有朱太后懿旨,若是反抗,便是謀逆大罪。我們我們別無選擇”
張布踉蹌著后退幾步,靠在冰冷的宮墻上,手中長槍無力地垂下。
他望著昔日并肩作戰的同僚,嘴角溢出鮮血,卻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與絕望:“原來你我皆是皆是這亂世中的可憐蟲”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恍惚間看見孫休站在云端,依舊是武昌城宴會上的模樣,笑著向他招手。
孫皓踩著滿地尸首登上臺階,用繡著金線的靴尖挑起張布的下頜,眼中滿是輕蔑與厭惡:“可惜了這等忠勇之士。來人,將他的頭顱懸于朱雀門,昭示天下——敢逆朕者,皆如此人!”
寒風卷起張布散亂的白發,他至死都緊攥著那枚斷劍熔鑄的令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對先帝的忠誠。
十年后,吳主孫皓在晉軍的兵鋒下出城投降,被押往洛陽。
途經朱雀門時,天空突然烏云密布,狂風大作,沙塵漫天,迷了眾人雙眼。
恍惚間,孫皓仿佛看見張布提著滴血的長槍,從漫天黃沙中緩緩走來,眼神中滿是森然的怒意。
他驚恐地慘叫著跌下馬車,額頭重重磕在當年懸掛張布頭顱的鐵釘上,鮮血如注,瞬間浸透了青磚,如同為這位忠肝義膽的孤臣獻上最后的祭禮。
自此,建業百姓中流傳著這樣的傳說:每逢雨夜,朱雀門便會傳來金鐵相擊之聲,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吶喊與悲嘆。
那是張布的英魂,仍在守護著他未能保全的江東山河。
而他用生命書寫的忠義,雖被權臣的陰謀與歷史的塵埃掩埋,卻在泛黃的史書記載的縫隙里,永遠閃耀著不屈的光芒,訴說著一個孤臣對主公、對家國最赤誠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