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間有一群老人和整整齊齊擺放了一墻壁的諸天神仙雕塑。
和尚呆了,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就是個年輕人,和東土神仙比起來自己就是個異教徒。
“小伙子。”一個老頭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可以幫我們?請了這么多神仙都沒用,如果你能救我們,我們就把你當活神仙供起來。”
和尚看了看密密麻麻的神仙墻,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和尚的額頭冒出亮晶晶的汗,連忙說道:“不必了不必了,墻上太擠,我就不上去了吧。你們把原委一五一十道來,再計長短。”
想那張家門第,富甲夜郎,但自三個月前始,張家子弟急劇衰老,體力下降,容貌盡毀,導致生意荒廢,下人作鳥獸散。夜郎諸人皆視他們?yōu)椴辉敚瑤缀趵@路躲避而行。
舉家發(fā)生急禍,一般都是因為陽宅不寧。和尚慢悠悠地在宅子里逛,身后跟著嗡嗡嗡交頭接耳的一群老頭老太太。他站在宅子的一棵大樹下,樹葉太密了,密得像一張紗網(wǎng),將陽光都濾成了粉末。好老的樹,都成精了吧。
“喂,你能說話吧。”
樹葉在風中抖動,發(fā)出和尚才能聽懂的聲音:“哪里來的老光頭?找我做什么?”
“我,一個東土來的和尚。你壯碩年長,想來在此居住已久,想問你這家人有何變故,是否妖怪作祟?”
“不是我搞鬼。”
“我知道。你只是金玉其外,道行不夠,翻不起浪。”
“你說話倒也老實。”
“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太弱小了,不想得罪人,你自己找找他們吧。”
“不行,我不擅長捉妖,找不到他們。你快告訴我他們在哪。”
“沒有金剛鉆不要攬瓷器活。”樹不理他,樹葉靜止,風吹過也不動。
“你當真不說?不后悔?”
和尚拍拍樹干:“這棵樹有古怪,好好檢查檢查!”
老頭老太太齊齊應和道:“給它檢查身體!”
一群人不顧斯文,對一棵樹手抓嘴啃,猶如群狼撕咬獵物。
“啊!好惡心的口水。不要撕我的皮,會留疤的。老光頭,我說,我說。在花園,他們是鐵鑄的!”
和尚這才喊停,將人領走。而花園草木雜亂,仿佛歷經(jīng)滄桑,惟有八只鐵鑄的蟾蜍一字排開,熠熠生輝。和尚踱著步,摸著光滑的蟾蜍,心里若有所思。
老頭老太太跟著他悠悠地轉著,突然聽和尚說:“就是它們。”
“啊。道長,我們這牙口實在咬不動這鐵東西。”
“告訴我鐵蟾蜍的來歷。”
一個最老的駝背老人走出來,他說話的時候下巴幾乎要頂?shù)较ドw。
“三個月前,城隍廟有一廟祝來張家化緣,說要在廟前塑一石馬和牽馬官,需要銅錢十萬貫。我們張家的錢可都是一點一滴掙下的血汗錢,怎么會肆意揮霍。所以我們只同意捐贈五十貫。數(shù)日后,有一來歷不明的白衣男子用車拉著這八只鐵蟾蜍來敲門,說是廟里回饋的納財祥瑞之物。”
“你們腰藏萬貫,陌生的風水之物也敢擅用,就不怕妖崇入宅?”
“我們世代勤儉持家,深明來世報不如今生財?shù)牡览怼:螞r廟里贈物,怎會致禍。”
和尚搖搖頭,世人愚昧,亟需大乘佛法東來啊。
“去吧。你們去蒸些糯米,再找?guī)讉€雞蛋和蠟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