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渡船在江心,一個船夫躺在渡船上。水流而渡船不動,仿佛是畫在江水上一般。
微涼的雨水洋洋灑灑,就像織布機上輕輕柔柔的,還未成型的絲絲縷縷。
船夫把斗笠蓋在肚子上,雙眼似閉未閉。他喜歡看雨,尤其這種淅瀝瀝的小雨,總是讓人心生惆悵,許多早已忘懷的人和事又如潮涌。
他來自西牛賀洲,靈山之下的一塊寶地。那里從來沒有雨,因為那里的人無牽無掛,心如止水,而沒有憤怒和傷心的地方,自然沒有炎炎暑熱和凄風冷雨。
那是一種心滿意足的孤獨。他害怕孤獨,所以才會跑入這紅塵俗世。
他聽到慌張急促的腳步聲從江北傳來,一個踉踉蹌蹌的逃亡的男子,赤足褐衣,頭發散亂,一只貓緊隨他身后,淡黃色的皮毛,四蹄白如踏雪。
等到了江邊,男子舉目張望,江面開闊,彼岸難登。他對貓兒說道:“月兒,你快跑,不要管我了。”
話才說完,氣力不濟,昏厥過去。貓兒伏地一滾,用盡全身力氣變作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艱難地背起男子,想要泅水渡江。女孩看見江中有一船,若有似無,急忙哀求,“船夫!麻煩您,您能擺渡載我們過江嗎?”
“不能,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白天干活、晚上休息,從不加班。”船夫不假思索地拒絕,然后頗有深意地提醒道,“你可以放下那個男人,自己游過去。”
“我不會拋下他的。”女孩不愿茍且獨活,回頭是死,不如一往無前。
“你喜歡他?”
她的臉紅了,“他是我的師父。”
“答非所問,無趣。”船夫不再說話。河岸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追兵至。兩個高大的黑影來到岸邊,不約而同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威嚇:“哪里逃!”
女孩聞聲瑟瑟發抖,克服恐懼,馱著她的師父,潛水遠游。女孩的師父迷迷糊糊醒來,想把女孩推開,“月兒,快放手。”
“不行!”
兩個男子不識水性,著急地對視一眼,分別甩出一根紅線,牢牢捆住他們往岸上拽。
“救命!”女孩呼喊。
“如此良夜,怎可喧囂,停手吧。”
“誰多管閑事,不知死活嗎?”
“口氣真大。”船夫抬手輕輕一拋,斗笠頓時向半空翻騰,斗笠上的江水和雨水揮灑如舞,然后準確穩當地落到一男子頭上。
這輕盈的斗笠,此刻仿佛有千斤之重,一壓到底,那人來不及哼一聲就被壓成一團血污,腥臭的味道飄出。另一個人嚇得扭頭狂奔,再不敢回頭,但女孩還和她的師父在水中沉浮,難以自救。
船夫不管他們,合眼聽這江水流動。
“大鵬鳥,你既然出手了,何不好人做到底。”青道士一行正好來到江邊。
“我不是要做好人,只是嫌來人太吵了。你在岸邊看了那么久戲,又為什么不出手救人。”
哦?吵啊?青道士故意大聲說:“來,搭我們過江吧。”
“明天請早。”江心的渡船徑直順流而下,去尋他的清靜賞雨之處。
“既然他不救,那我們救吧。”青道士一腳把驢子踢下水,驢子化作一頭巨鱉搭他們三人乘風破浪,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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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躺地良久才睜開眼睛,她看到一頭驢子、一個俊秀得男女莫辨的道士,兩個傻乎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