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營里的好友趙德勝勸他:“陳錦時,你這是怎么了?有話好好說,別拿靶子出氣。”
又有人起哄道:“陳二爺,你力氣大別浪費在這兒,上戰場殺敵去啊。”
“可不能,人家現在是秀才老爺了,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金貴著呢,戰場這種地方可不適合他。”
所有人都知道,陳錦時經不住激,這么激上幾句他說不定真要提槍上陣去證明自己不是孬的。
可惜陳錦時早已不是從前的陳錦時了,他很冷靜,盡管他現在扔下長槍赤手空拳地把靶子砸得稀爛。
直到呼吸越來越難,胸腔收縮得越來越緊。
先是喉嚨里涌上一陣癢意,喘癥上來了,胸口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趙德勝呵斥道:“你們幾個別說風涼話了,陳錦時又發病了,趕緊上去把他扯下來。”
他喉嚨里一邊發出“嘶嘶”的聲響,一邊落拳落得更狠,揮拳的動作沒半分遲疑,脊背因喘息而劇烈起伏。
“陳錦時!快停下!”
他置若罔聞,直到再也吸不上來一絲空氣。
閉上眼的一瞬,他想,就算他不上戰場,力氣也沒有白出。
他現在會被人送到她跟前去,而她一定會把她的所有目光、注視,重新落到他身上。
如果是在戰場上,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他又不傻。
陳錦時再次睜眼時,意識尚且混沌著。
鼻尖先于眼睛蘇醒——那是淡淡的,像曬干的青草與混著羊奶的香,溫溫柔柔地裹著他,被子是曬過太陽的。
他動了動手指,觸到的是柔軟的棉綢,身下床鋪的觸感令他感到十分安穩,已經是黑夜了。
他睜開眼,呼吸平順,側過身,鼻尖埋進枕頭里,氣味更加清晰了。
他嗅了一會兒,看她背著身子坐在床邊,窸窸窣窣地挪動臀,然后轉過身來。
見他醒了,她的臉色從擔憂一瞬變成了嚴肅。
他心里很靜,他準備迎接她的責備,他能聞見空氣里浮動著的她的氣味。
他終于,又一次,睡上了她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