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那些大夫,平君你也是知道的,你爹這些日子一直在尋,可他們要么支支吾吾沒個準話,要么一口回絕,說從未聽說過胎兒吸收母體毒素這般聞所未聞之事。”許夫人憂慮道,“可若要陛下貼榜廣招神醫(yī),玨兒的病不就瞞不住了?”
這也是許平君所擔憂的。一想到小兒子要遭受旁人的指點,她就忍不了,秀麗的面容露出思索:“若是爹找不著,病已少時還有許多玩伴,他們?nèi)嗣}廣闊,想來會有辦法……”
她一直在揉劉玨的肚皮,劉玨舒服地撒開手,慢慢拋下玩具,困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宮婢花容失色地前來稟報:“皇后殿下,不好了,霍夫人今日進宮,竟是引誘皇長子將小殿下的啞疾說了出去!”
許平君臉色大變:“你說什么?”
劉玨被她一嚇,桃花眼瞪得溜圓,許平君連忙擠出溫柔的笑容:“玨兒乖,娘有事去找父皇,先讓乳娘哄你睡覺好不好?”
劉玨不懂氣氛的變化,只知道自己離開了依賴的懷抱,轉(zhuǎn)而到了不感興趣的人的懷中。
他打了個哈欠,無可無不可地閉上眼,胖手不再拽著來人的衣襟,而是隨意地垂在一旁。
等劉玨一覺睡醒,椒房殿不再是歲月靜好的模樣,宮人們來去匆匆,劉病已面龐陰沉得像是能滴出水。
劉奭手被許平君牽著,局促地紅了眼眶:“父皇,是我不對,我不該和陌生人說弟弟的嗚嗚……”
劉病已說不上心間是什么滋味,他更多怪的是自己。
長子天真過了頭,何嘗不是他的錯呢?
他蹲下身,摸了摸劉奭的臉,盡力把嗓音放得輕柔:“沒事,沒事,奭兒一直是個好孩子,引誘奭兒犯錯的人才可恨。”
許平君盡管悲痛,還是順著丈夫的話點點頭,安慰大兒子說沒關(guān)系。
夫妻倆哄著劉奭睡了過去,看宮人抱著他去了偏殿,這才安靜地坐下。
許平君落淚道:“我今日才知謠言傳得有多快,傳得有多么難聽!什么上天厭棄,實乃不詳,他們是要把玨兒說成妖孽,打殺了他不成?”
“我看誰敢!”劉病已目光陰冷,很快吐出一口氣,放輕聲音,“朝臣不知其中內(nèi)情,一味往天譴上靠,說到底,還是傳謠之人該殺。”
是啊,傳謠之人該殺,可霍光權(quán)傾朝野,她和陛下現(xiàn)在毫無辦法。
受難的是她的孩子啊,玨兒為她擋了大劫,如今又來一災(zāi)……許平君心痛如絞,恍惚地盯著不遠處的搖床。
忽然間搖床傳來動靜,她連忙上前,只見劉玨鍥而不舍地用手觸碰內(nèi)飾,這才造成叮鈴鈴的聲響。
看著小兒子活潑的模樣,許平君只覺心都軟了,何況站在她身后的皇帝。劉病已輕聲道:“玨兒是不想娘太過傷心,故意發(fā)出聲音吸引你呢。”
許平君含淚看著劉玨,俯身把軟乎乎的娃娃抱了出來,劉玨順著力道貼住她的臉頰,然后吃力地用胖臉蹭了蹭,摟住她的脖頸不動了。
就算再陰暗的一顆心,經(jīng)歷這一連串動作也會變得平和,許平君陷入怔愣,瞬間釋然了許多。
玨兒想讓她堅強,她身為母親,還能讓孩子操心不成?
她淺笑起來,堅定地握住劉病已的手:“陛下說的是,是我著相了。你也同樣不許生氣,以免氣大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