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劉玨只覺抱著他的手臂顫動了一下,緊接著,皇帝爹哭了。
劉病已哭得毫無形象,眼淚在他英俊的臉龐肆虐:“大司馬!朕最心痛之處,就是玨兒出生之時患上啞疾,但大司馬可知,我兒他是代母受過,今日遭受的這些,原本都不應該發生。”
霍光何時見過他嚎哭的模樣,四朝老臣驚了,立馬垂下眼,以免造成對天子的冒犯,耳朵卻是聚精會神。
“皇后有孕之時,太醫令便診出玨兒的身體健康無虞,可誰知,誰知……”劉病已以手覆面,說到傷心處,接連不斷地抽噎,“誰知皇后接近臨盆被人下了毒,那毒十分霸道,若不是玨兒拼命護住了母體,恐怕母子俱亡!”
霍光雙目凝重,顯然是聯想到了什么:“那這啞疾——”
“不錯,玨兒的啞疾是因毒素所致,沒有影響到其他地方,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劉病已啞聲。
皇帝哭得凄慘,連帶著懷中的劉玨也哭了起來。劉玨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響,只有微弱至極的哼唧,便是心硬的霍光,見此遽然動容,再不能無動于衷。
他也是有子孫的人,幼子何辜啊。
“何人敢對皇后下毒?簡直膽大包天!”霍光又驚又怒,此刻的真情實感,讓劉病已覺得十分諷刺,他輕柔地為兒子擦淚,一邊忍住心痛繼續表演。
不能浪費了玨兒的眼淚,否則他不配做這個父親。
“是一個女醫,朕已經把她處置了。”劉病已語氣低迷,見霍光沒有絲毫懷疑,他立馬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故而大司馬今日說起謠言,朕實在失了態,還請大司馬原諒我。”
他說得卑微,神情滿是謙遜,瞧不出對霍光的絲毫不滿,霍光心下一松。
看來陛下沒發現謠言是他夫人散播的,也是,陛下居于深宮,查不到幕后主使怕也正常。
劉病已在他心里,一直是勢單力薄只能仰仗于他的皇帝,霍光隨即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道:“陛下不能再如此了。當著臣下落淚,太過懦弱,而非明君所為,臣回頭便叫人將謠言制止,不許朝堂繼續議論。”
劉病已演這么一場戲,圖的不就是霍光這句承諾么?
當即露出驚喜的笑,低頭對眼眶紅紅的劉玨說:“玨兒,還不謝過大司馬,大司馬于父皇有恩,對你更是大恩!”
劉玨仿佛能聽懂皇帝爹的話,伸出胖手,哼哼唧唧地朝霍光表示感激。
霍光驚奇道:“小殿下聰慧異常……”
后半句沒有說的是,可惜口不能言,實在缺憾。
劉病已笑得靦腆,權當霍光的未盡之言不存在,等送走大司馬,他立馬變了顏色,焦急地捧起胖兒子的臉左瞧右瞧:“玨兒有沒有哭傷自己?父皇看看啊,玨兒是不是覺得哪里難受?”
劉玨睜著桃花眼,幾滴細碎的淚珠粘在長睫,慢慢打了個哈欠。
他拍了拍皇帝爹的手,在劉病已眼中,便是霸氣地示意自己沒事,緊接著劉玨頭一歪,迅速睡了過去,還打起了小呼嚕。
“……”劉病已失笑,什么郁氣,隱忍,都統統消散在了天邊,他仔細托著劉玨的屁股,一手拿著奏疏,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