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他做出任何動作,一陣天旋地轉,已然身處另一處所在,卻是一間小小書房,左邊是桐木書柜,里面整整齊齊碼放一排排書籍,書房不大,中間書案收拾得一塵不染,案前一中年儒生,眉目清疏,面容古板,此刻正朝自己喝道,“怎么停了下來,從頭再背,今日若不把這書背出來,晚飯就休要吃了?!?/p>
丹陽道人冷笑一聲,先運真氣護住神海識府,右手一指,丹田一吸氣,一股罡風噴出,眼前的儒生頓時化成一道虛影消散。
眼前景物扭曲模糊,如水中倒影被石子擊破,一陣晃動,等平靜下來,卻又處在一間喜氣洋洋的屋子,到處張燈結彩,聽屋外猶自鑼鼓鞭炮聲不斷,屋中一對紅紅的蠟燭映得窗紙都是紅彤彤的,燈下,一名年輕的女子,彎眉明眸,羞怯地端著一杯酒遞了過來,低低道,“夫君,請滿飲此杯!”
丹陽真人見眼前人、燈下景竟如當年一般無二,連妻子左頰那顆淺痣、洞房里被褥顏色,枕頭繡圖都真真切切,丹陽真人只覺神識微微發沉,忙一凝神,右手一道勁風彈出,將那女子影像擊散。
景物又一陣變動,卻是在窗下看書,忽聽院外一陣腳步,有人大叫,“恭喜恭喜,大王有令!任公子為太史。報喜的官差已經在門外了。”頃刻間,整個府邸都熱鬧起來,鑼鼓齊鳴、鞭炮聲響,賀喜聲、開門灑掃聲、討賞聲、恭維聲,喧嘩不已。無數人圍在自己身邊,“恭喜少爺!”“杜公子日后定前途無量。”“杜老爺和公子先后為太史令,果然書香門第,清流世家。”
丹陽道人見四周人影晃動,朝自己身邊逼近,低喝一聲,天罡劍飛出一道青虹,繞場一圈,四周人影紛紛碎散。但眼前景物依然變幻不定,顯然自己還處在幻境。丹陽道人心下駭然,他修習的功法本是這類邪幻靈術的克星,自己道心堅固,成道以來遇到的幻術也不是一次兩次,但大多無法動搖自己心神,即使偶有所惑,也只要自己運轉功法一周天,幻境都轉眼寂滅。
而如今自己功法神通皆出,卻依然破不了這幻境空間,心道,這妖狐神通如此了得,看來大有來歷。
正這時,眼前又是處在一個屋子,妻子已作少婦裝,手捧一呱呱墜啼的嬰兒,道,“夫君,且喜是個男嬰,是否請老爺取個名字?”丹陽道人此時已覺得頭重如山,當下再不答話,盤膝而坐,閉目凝神,死死守住靈臺清明。
然而,他雖然閉上眼睛,但那幻術攻擊的乃是神海心境,畫面景物依然是歷歷在目。只見院落前黑壓壓的跪滿人,領頭的正是那中年儒生,此刻已耄耄老矣。院前臺階處立著一趾高氣揚的閹宦,正大聲道,“……少卿杜欽貞本非良材,因其文學優洽,王乃親為簡拔,任太史令,不意其辜負王恩,在東平受贓巨萬;非任言舌之官,乃敢攻訐大臣…其子杜原繼為太史,肆意誹謗,又勾通一眾失意小人,聯名詆毀重臣…著即刻抄家撤職,全家發配,永不敘用,遇赦不還………”
“嘿嘿,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位列九卿,朝廷之政我為何說不得?朝廷大臣?區區寺人,市井小輩,也敢說自己是朝廷重臣,可笑可笑?!?/p>
“大膽,姓杜的,你妄言攻訐寺監大人,大人大量,反替你求情免你一死,居然還不思圖報。”
“笑話,你等把持朝廷,蒙蔽圣聰,史筆如山,我一個字也不會改動?嘿嘿,居然誣陷我父親貪贓,今日抄家,除了書籍,我家所有銀兩不到五百兩,何來貪贓巨萬?”
“罵得好,罵得好,你們這些人都傲得很,都認為自己是硬骨頭,真是養不熟的狗子。那我也收起好心腸,著將杜欽貞收入天牢,杜原長流五千里,家眷全都沒入官奴。”一句話,全院頓時哭聲一片。
“張大人,旨意只說發配柳州,如何將我丈夫和公公又如此變更處置?”
“哼,你要大王旨意?好呀。小林子,即刻回王宮再擬一道來……”
丹陽道人只覺又回到那悲慘一幕,丹田氣血上涌,額頭青筋暴起,忍不住要一躍而起,拔劍殺光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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