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在低著頭,似在忍耐著什么。
就像往日在家中,只會聽他的話,聽娘的話,無趣的叫人生厭。
泛舊的粗布衣,背上的破筐…以及那副拘謹又小心的模樣,又無不在昭示著她與此處的格格不入。
沈知奕撫了下眉心,心中那騰起片刻的愧意似乎早已蕩然無存。
他輕拍陳香茹的背,淡聲道:“…只是一位借宿家中的遠房表親。
”沈知奕深諳繡娘那副溫吞、逆來順受的性子。
他篤信,她無法掀起絲毫波瀾。
如他所料般,繡娘怔在了原地。
繡娘只覺心口處,似被剜入一柄尖刀。
那一瞬,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化為轟鳴。
陳香茹自是不信,依舊咄咄相逼,“什么表親,我怎從未聽你提起過?”沈知奕未來得及答,頸口處卻驟然被揪緊,他愕然起身,正對上那雙含淚的眸。
繡娘強忍著淚,聲音顫抖,“…沈知奕,你管與你同床共枕、共同生活六年的人,稱作表親?”沈知奕有些意外。
但很快,便一把甩開了她的手,眸中的厭惡也終于不再掩飾。
“松手。
”他掃了繡娘一眼,便急急回過身去。
卻見陳香茹已經紅了眼眶,一把掙開他的手臂,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六年…是什么意思?”小姑娘面露驚惶,分明怒極,淚卻先落了下來。
“沈知奕,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書塾中雖學子不多,但幾人這般鬧下來,周圍已有不少人駐足。
繡娘被沈知奕甩坐在地上,終是沒能忍住淚,在原地無聲地啜泣。
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沈知奕面上似泛起幾分無奈,卻只得耐下性子同陳香茹解釋:“茹兒,回去后我自會仔細同你講清…”他話未說完,陳香茹卻已經捂緊了耳朵,“你這個騙子!”她眼淚撲簌簌地落下,沈知奕心口一刺,尚來不及有所動作,人便已頭也不回地跑遠。
沈知奕低嘆了聲,有些頭疼。
他躁惱地回頭瞥了眼。
繡娘依舊呆坐在原地,垂著頭,似是在哭泣。
沈知奕未再開口,半晌,只是起身推搡開人群,朝女孩離去的方向追去。
繡娘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只一路上,她腦海中總是浮現起近來鄉鄰同她聊談時,欲言又止的模樣。
“…繡兒,最近和你家夫君,過得可還好?”“講實話,你當與你夫君多去去鎮上”那時的她不懂,依舊天真的回懇。
可如今想來只是她太蠢。
鄉鄰們說不出口的話,她參不破。
繡娘不愿哭,可眼淚如決堤的洪潮,任她如何拭,也拭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