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好似在夢中。
她瞧見,已去世多年的藥郎阿翁,此刻卻握著自己的手,攥著溫布,不厭其煩地為她拭著。
幼時她時常發熱,藥草不抵用,阿翁便會這般一遍遍替她拭著額頭,四肢。
后來,阿翁日日逼她飲藥湯,將身體調理了過來,便鮮少再發熱。
繡娘望著阿翁低垂的眼眸,心口酸澀。
她已許多年未曾哭過,哪怕再苦,再累。
可見到阿翁時,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她低低地喚:“阿翁,阿翁。
”阿翁卻依舊為她拭著手,一聲也不肯應她。
繡娘止不住淚,弱弱地哭喚,“阿翁阿翁,您理理我”阿翁拭著她手臂的那只手似是頓了下。
她一遍遍呢喃:“我想您,我想您可為何您從不來夢中看我?”恍惚間,阿翁好似抬起了頭。
但隱隱綽綽,繡娘瞧不清。
榻邊,蕭玨將軟布撂下,張了張口,未能出聲。
于是繡娘便不再喚他,只小聲地啜泣。
蕭玨試著回想多年前,在藥坊養傷時的日子。
他有些僵硬地學著那位阿翁的口吻,小心地哄她。
他喚:“鸞鸞…別哭,別哭。
”繡娘便當真止住了哭音。
天頭已經黑了。
往日這時,繡娘本該背著沉甸甸的編筐,獨自走回林中那間蕭條的破屋。
但今日,她沒能回去,卻也沒人來尋。
她發了熱,額燙得驚人,身卻又冷得似冰。
蕭玨掃了眼地上的筐,里頭裝滿了繡線,都快堆冒了尖。
瞧著,只怕比背它的人都沉。
他攥干shi布,將榻邊那只手牽入掌心。
極小的手,如蔥白,十指纖軟,只偶有幾處指腹結著痂,像是針眼。
繡娘手心很涼,蕭玨便小心地為她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