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寫了一個“文”字,同樣端正清晰。
然后,他寫下“三文錢”三個字,并在下面列出清晰的算式:“貨物總價xx文,付錢xx文,應找零xx文。
”他的字跡,即使是用最劣質的筆墨寫在最粗糙的紙上,也依舊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風骨,清峻而有力。
“記賬、算賬,須得條理清晰。
”他側過臉,看她,“看明白了?”小風愣愣地點頭,又趕緊搖頭,臉更紅了:“字…字看明白了,算數…有點懂,又有點不懂…”裴硯之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
他將毛筆遞還給她:“握筆。
”小風緊張地接過,努力模仿著他剛才的姿勢,手指卻僵硬得不聽使喚。
裴硯之看了一眼,伸出手,用指尖輕輕調整了她的手指位置。
他的指尖微涼,觸碰到她的皮膚時,小風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隨即強迫自己穩住。
“放松。
”他言簡意賅地指示。
然后,他極有耐心地,從最簡單的數字和筆畫開始教她。
如何運筆,如何結構,如何計算簡單的收支。
他的講解清晰簡潔,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小風學得極其認真,額頭鼻尖都冒出了細汗。
她寫出的字依舊笨拙,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毫無章法。
大黃安靜地趴在桌邊,不再發出嘲笑的聲音,只是偶爾甩一下尾巴,看著兩個在燈下教學的身影。
油燈的光芒溫暖地籠罩著他們,將影子投在土墻上,交織在一起。
墨香混合著黃葛蘭的晚風,緩緩流淌在這簡陋的茅屋里。
小風偷偷抬眼,看了看身旁男子專注而清冷的側臉。
她從未想過,這個她花五十文“救”回來的、看起來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會教她寫字算數。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此刻耐心教導她的,是靖北王府那位師從當代大儒、書法曾被翰林院學士稱贊“頗有風骨”的世子爺裴硯之。
若是讓京城那些人知道,他竟在用這般筆墨,教一個農女寫狗爬字一樣的啟蒙功課,不知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夜漸深,小風終于能歪歪扭扭地寫出自己的名字,并且弄明白了白天那筆賬到底該怎么算。
“原來……原來他真的少算了我三文錢!”她看著紙上自己列出的、雖然丑陋卻清晰了的算式,恍然大悟,氣鼓鼓地嘟囔了一句,但隨即又開心起來,“下次我可不會算錯了!”看著她因為弄懂三文錢而亮晶晶的眼睛,裴硯之沉默片刻,淡淡應了一聲:“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