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之靠在床頭,能透過門縫看到她瘦小的身影掄起沉重的斧頭,每一次落下都帶著一股狠勁,柴火應聲而裂。
她的力氣似乎比她看起來要大得多。
汗水浸shi了她的后背,臉頰也因為用力而泛紅。
裴硯之看著看著,眉頭又不自覺地蹙起。
他移開視線,看向屋頂的茅草,不知在想什么。
傍晚,小風端來熱水,手里拿著一條干凈的布巾:“你擦擦身子吧,會舒服些。
”她臉上有點不自在,“我…我去外面收拾。
”說完就把水盆和布巾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匆匆出去了,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裴硯之看著那盆冒著熱氣的清水和那條雖然舊卻洗得發白的布巾,沉默了許久。
最終,他還是就著熱水,簡單地擦拭了臉和手臂。
溫熱的毛巾拂過皮膚,確實驅散了不少疲憊感。
他看著盆里變得渾濁的水,眼神復雜。
夜里,小風依舊睡在隔壁的雜物間。
裴硯之躺在黑暗中,xiong口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已經比前兩日好了許多。
他能清晰地聽到隔壁傳來輕微而均勻的呼吸聲,偶爾還有幾句模糊的夢囈,似乎在念叨著“雞蛋……賣錢……藥……”他翻了個身,面對著墻壁,墻上掛著一串干辣椒,在月光下投下模糊的影子。
這個農女,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貧窮,卑微,目不識丁,卻像山野間最堅韌的雜草,活得認真而固執。
她救了他,悉心照料,卻只執著于那五十文錢,仿佛天經地義,除此之外,對他顯赫的“鏢師”身份和承諾的“重謝”毫無興趣。
這種純粹的、近乎愚蠢的實誠,讓他感到困惑,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習慣于算計、權衡、交易,習慣于別人對他有所圖謀,然后他再根據價值給予或拒絕。
但這種明碼標價五十文、多一分不要的債主,他第一次遇到。
這五十文錢,像一根輕飄飄卻異常牢固的稻草,纏住了他,讓他在這個破舊的茅屋里,顯得格外……可笑和無所適從。
窗外,蟲鳴唧唧。
裴硯之在陌生的環境和思緒中,漸漸沉入睡眠。
這一次,他睡得比前兩夜都要安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