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層洗舊了的粗布。
小風已經在地里忙活了一陣了。
露水打shi了她草鞋的邊緣,腳趾頭沾著泥,但她毫不在意,手里的小鋤頭使得又快又穩,專心致志地清理著番薯地里的雜草。
她確實像村里人說的,有點“老實”。
不會偷懶?;?,也不會說句漂亮話討人歡心,只知道埋頭干活。
阿爹阿娘去得早,給她留下的就這半畝薄田和一間漏風的茅屋。
日子清苦,但她有自己的原則——干活要對得起天地,待人對得起良心。
她把刨出來的最大最飽滿的一個番薯小心放到一邊,那是留給隔壁眼睛不好的陳阿婆的。
天色越來越沉,遠處傳來悶雷聲。
要下雨了。
小風直起腰,擦了把額角的細汗,加快手里的動作。
得在下雨前把這片草除完。
雨點說來就來,先是豆大的幾滴砸在泥土里,留下深色的圓點,緊接著就密集成片,嘩啦啦地倒下來。
山里夏天的雨,又急又猛。
小風趕緊抱起那個留給阿婆的大番薯,拎起鋤頭往家跑。
泥地瞬間變得泥濘shi滑,等她深一腳淺一腳跑近村邊的河灘時,雨幕已經大得看不清幾步外的東西了。
河水肉眼可見地漲了起來,渾濁湍急,裹挾著斷枝雜草奔騰而下。
忽然,小風腳步一頓。
河邊淺灘處,似乎趴著個什么東西,墨色的,被渾濁的河水沖刷著,不像尋常的浮木或石頭。
她瞇著眼,冒著大雨小心湊近了幾步。
嚇了大跳,是個人!那人面朝下趴在泥水里,大半身子還浸在河中,隨著水波晃動,一身原本應是極好的衣料被泥漿和血污浸染得不成樣子,長發散亂地貼在蒼白的頸側,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高小風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雨這么大,水這么急,她一個人……能行嗎?那人看著就很高大,她拖得動嗎?萬一……萬一是壞人呢?村里人常說,外面的事少管,麻煩少沾。
她看著那具被河水無情沖刷的身體,又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板,心里直打鼓。
雨點砸得她生疼,寒意透過shi透的單衣往骨頭里鉆。
走吧,快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