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靖北王府。
盛夏的蟬鳴聒噪不休,卻穿不透書房厚重的門窗與冷凝的氣氛。
裴硯之端坐于紫檀木書案之后,最后一封關于三皇子黨羽清算結果的密報在他指尖化為灰燼,落入一旁的黃銅盆中。
火光跳躍一瞬,映亮他毫無波瀾的側臉,旋即熄滅,只余一縷青煙裊裊。
歷時數月,京中這場牽動無數人心弦的風波,終是以一種鐵血而徹底的方式,塵埃落定。
該下獄的下獄,該貶謫的貶謫,該“病故”的,也再無開口的可能。
靖北王府的威嚴與世子手段之酷烈,再次深深烙印在朝野上下心中。
案頭再無堆積如山的卷宗。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事畢后的空寂。
他起身,走向窗邊,負手而立。
窗外庭院深深,草木葳蕤,卻入不了他半分眼。
那雙深邃的眸子越過層疊的飛檐斗拱,望向南方天際,平靜無波之下,是唯有他自己知曉的、被強行壓制了數月的暗流。
高小風。
這個名字在他心間盤桓,不帶旖旎,卻重若千鈞。
他想起她清澈卻執拗的眼神,想起她沾著泥污卻異常靈巧的手指,想起那五十文錢的賬算得一絲不茍。
想起那個雨夜茅屋的潮shi溫暖,想起那床帶著藥草香和陽光味道的粗布薄被。
那些畫面,在無數個殫精竭慮、周旋于陰謀詭計之間的深夜,曾異常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像一道微弱卻固執的光,照見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簡單到近乎粗糙的生活軌跡。
無關風月,卻關乎一種他從未體驗過、也未曾想會惦念的“實在”。
如今,障礙掃清,局面已穩。
他允諾的“事畢”,已然達成。
那么,接下來的“親歸”,便不再是承諾,而是一項需要即刻執行的、清晰明確的日程。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