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情緒似乎不太高,沒了往日賣完東西后的輕快。
背簍里除了換回來的鹽巴和一小塊粗布,還多了一刀最便宜的發黃的草紙和一支禿頭的毛筆、一小塊墨錠。
她放下東西,先是默默地去喂了大黃,又查看了菜園,然后便坐在門檻上,對著那刀草紙和筆墨發愣,連晚飯都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裴硯之察覺了她的異樣,但并未多問。
直到夜幕降臨,油燈點亮。
小風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花了比大價錢,買了看起來就不怎么樣的紙和墨水。
小風研了墨——動作笨拙,墨汁濺出了幾點在桌上。
她鋪開草紙,拿起毛筆,深吸一口氣,極其認真地、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一個字。
趴在桌下的大黃湊過來,鼻子嗅了嗅那墨跡未干的字,突然“嗚”了一聲,甩了甩腦袋,那神態竟像是……嫌棄?小風的臉一下子垮了,懊惱地看著紙上那團黑乎乎的、結構松散、筆畫扭曲的“字”,這已經是她反復擦寫(用布蘸水擦)了好幾次的結果了。
她沮喪地小聲嘀咕:“鎮上張記雜貨的老板……肯定坑我少算了三文錢……我都感覺不對,可、可我說不清,也寫不出算式……”原來如此。
裴硯之眸光微動。
是吃了不識字的虧。
小風不服氣,又蘸了墨,再次嘗試。
這次寫的是個數字,可那“三”字寫得歪斜欲倒,旁邊的“文”字更是分成了兩半,比之前那個字更像狗爬。
“噗……”大黃居然又發出類似嗤鼻的聲音,還把頭扭開了。
“臭大黃!連你也笑話我!”小風又羞又惱,臉頰漲得通紅,伸手輕輕推了狗頭一下。
就在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她身后伸了過來,輕輕抽走了她緊握的毛筆。
小風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只見裴硯之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神色依舊清淡,目光卻落在她那張慘不忍睹的“墨寶”上。
“筆,不是這樣握的。
”他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他另取了一張草紙,在她身邊坐下。
油燈的光芒將他的側影投在墻上,挺拔而清晰。
他示范了一個標準的握筆姿勢,手指舒展而有力,那支禿頭的毛筆在他手中,仿佛被賦予了不同的氣質。
“手腕懸空,力透指尖,而非緊攥。
”他淡淡道,隨即在紙上落筆。
墨跡滑過粗糙的紙面,發出的細微沙沙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個標準的、結構端正的“三”字躍然紙上,筆畫平穩,架構勻稱,與旁邊小風那個歪扭的字形成慘烈對比。
小風看得呆了,眼睛睜得圓圓的。
接著,他又寫了一個“文”字,同樣端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