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斷不了。
那枚銀護指,那本《洗冤錄》,那個在驗毒時眼神發亮的姑娘,滲進了他的骨血里。
馬車上,左憶掀開窗簾,望著漸漸遠去的京城輪廓。
李德全派人送來的“護送”侍衛,正不遠不近地跟著,明著是保護,實則是監視。
她將那支蘭草銀簪拔下來,放在掌心摩挲,簪尾的“憶”字被體溫焐得發燙。
皇帝的深意,她懂。
李承恩的掙扎,她也懂。
這場風波里,她是破局的刀,卻也成了礙眼的鋒。
離開,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既順了皇帝的意,也讓她能在江南,徹底查清那些藏在“醉顏紅”里的未了之事。
只是……心里像空了塊,風一吹,就泛起薄荷般的涼。
她想起李承恩在城樓上的身影,想起他寫下“待我,尋你”時的眼神。
馬車碾過官道的石子,發出規律的聲響。
左憶靠在車壁上,閉上眼,鼻尖似乎又聞到了濟世堂的藥香,混著他身上的檀香,清清淡淡,卻讓人安心。
江南的月,該和京城的不一樣吧?她想。
或許更柔些,像他寫在扉頁上的字,藏著未說盡的情意。
車窗外,春風拂過麥田,翻起碧浪。
左憶睜開眼,望向遠方——那里有太湖的波,有染坊的煙,有未了的案,或許,還有一場值得等待的重逢。
馬車漸漸駛入江南的煙雨里,將京城的風,遠遠拋在了身后。
但左憶知道,有些東西,是風帶不走的,比如那支蘭草銀簪,比如那個在心里越來越清晰的身影。
車輪滾滾,像在譜寫一首未完的詩,詩里有江南的雨,有長安的風,還有個在風雨里執著前行的女子,和她藥箱里的千般故事,萬般牽掛。
而京城的紫宸殿里,皇帝看著李德全遞上的密報,上面寫著“左憶已出京,太子殿下獨上城樓,立三刻乃歸”。
他將密報放在燭火上點燃,火苗舔著紙頁,映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光。
燭火漸漸熄滅,留下點灰燼,散在沉沉的檀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