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所用的毒,雖以斷魂草為主,但其根源的“牽機引”,卻只產于嶺南瘴江一帶。
她要查的,從來不是江南的染坊,而是這毒的真正源頭。
更重要的是,她在劉忠的尸身指甲縫里,除了金漆,還發現了一點極細的藤條纖維,那纖維的紋路,與嶺南特有的“血藤”一模一樣。
血藤是制作“牽機引”毒引的關鍵,而劉忠一個深宮太監,怎會接觸到嶺南的血藤?這背后,定有更深的網。
“小兄弟,要搭船去瘴州城嗎?”一個皮膚黝黑的船家撐著竹篙過來,操著生硬的官話,“再晚些,瘴氣就要上來了。
”左憶點頭,從懷里摸出幾枚銅錢遞過去。
她扮成的少年身形瘦小,又故意壓低了嗓音,倒也沒人懷疑。
船行至江心時,果然有淡紫色的瘴氣從江面升起,像流動的紗,帶著股奇異的甜香。
“這瘴氣有毒,小兄弟可得閉緊了氣。
”船家遞給她一片曬干的檳榔葉,“嚼著這個,能擋擋。
”左憶接過檳榔葉,指尖觸到葉片粗糙的紋理,忽然想起李承恩送的銀護指——此刻正被她貼身藏著,貼著心口的位置,暖得像他的體溫。
她苦笑了一下,不知他得知自己“失蹤”的消息,會是怎樣的光景。
船到瘴州城時,已是黃昏。
城門口的守軍穿著簡陋的鎧甲,腰間掛著彎刀,眼神里帶著對異鄉人的審視。
左憶低著頭,隨著人流進城,剛走過吊橋,就聽見一陣喧嘩。
“讓開!都給我讓開!”幾個穿著皂衣的差役正推著一個囚犯往前走,那囚犯戴著沉重的鐐銬,每走一步,鐵鏈都發出“哐當”的聲響,濺起地上的泥水。
他的頭發很長,沾著草屑,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和緊抿的唇。
左憶本想繞開,卻在那囚犯抬頭的瞬間,猛地頓住腳步,那雙眼!縱然布滿血絲、藏著戾氣,可那眉骨的弧度、眼尾的細紋,分明是三皇子李珩!她以為他早已在瘴癘之地耗盡了性命,卻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
李珩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緩緩轉過頭。
當他的視線落在左憶臉上時,先是茫然,隨即閃過一絲錯愕,最后定格為刻骨的冷笑。
“是你?”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左姑娘?”嗓音里帶著嘲弄,“真是稀客。
怎么,李承恩容不下你了,也把你貶到這瘴癘之地來?”差役見囚犯與生人搭話,厲聲呵斥:“閉嘴!廢皇子也敢胡言!”揚鞭便要抽打。
左憶快步上前,將幾枚碎銀塞進差役手中,粗聲道:“官爺息怒,小人是個游醫,聽聞這位……先生懂些草藥,想請教幾句。
”她故意壓低嗓音。
李珩看著她遞銀子的動作,忽然低笑起來,笑聲在雨里碎成一片:“游醫?左姑娘這身本事,當游醫可惜了。
不如隨我回瘴牢,我教你認認血藤——畢竟,當年你用來定我罪的醫案,不就寫著這東西的毒理嗎?”左憶的心沉了下去。
他果然知道血藤的事。
瘴牢建在城角的沼澤旁,四壁用生石灰混著糯米汁砌成,卻仍擋不住滲進來的潮氣。
李珩被扔進最深處的牢房,鐐銬鎖在墻壁的鐵環上,鐵鏈的長度剛夠他蜷縮著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