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寂,唯有她安穩(wěn)綿長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之間,帶著蜂蜜、柑橘和淡淡的花香,是那杯葡萄酒的味道。
顧正愛憐地看著她,粉色的唇,英氣的眉,黑白分明的眼,香如凝脂,潔白若雪。
他心中一動,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勾觸她長長的睫毛。她害羞起來就是這副模樣,長睫抖動,像蝴蝶的粉翅,扇著美麗的微光。
松廖感到一陣癢,睜開雙眼,眼珠轉(zhuǎn)了一圈,顧正就在眼前。此時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柔藍(lán)的河水縈繞著繁花翠草。
這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
顧正的一雙眼總讓人感到要下雪了,很少有柔和的時候。松廖看看周遭,這不是她熟悉的環(huán)境。再摸摸身下這張床,心里直嘆氣,絕對是夢。
她睡的床一向只有90厘米寬,向里翻,床板會發(fā)出聲響。向外翻,馬上就能滾到地上。而這張床設(shè)計(jì)極簡,暗銀色的床單色調(diào)迷人,床墊填充的是天然馬尾毛。尤其寬度這一點(diǎn),讓人垂涎。
要是現(xiàn)實(shí)中能睡在這樣一張床上,她一定要像只千年老龜那樣,靜靜趴著,還要流口水。
她伸手去摸他的臉,手感很真實(shí)。她暗自嘆息,世上竟有這么好看的一張臉。
摸夠了之后,又捂他的眼。焐熱了,就不會那么冷若冰霜了。再松開時,果然好多了。
最后,她終于放肆地用指腹去觸他的唇,雖然手勢極輕。
他那雙棱角分明的厚唇,上唇飽滿,下唇更甚。跟他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冷,形成了強(qiáng)烈反差,越發(fā)成了一種致命吸引。
她想起,在來顧家之前,她問她媽媽:顧正難相處嗎?
她媽媽想了一下:那個孩子外冷內(nèi)熱,別被他的外表嚇倒,你別怕他,跟他好好相處。
她又問:那我叫他什么呢?
她媽媽回說:媽媽叫他阿正,你就叫阿正哥哥。
于是八歲的她,第一次遇見十二歲的他,她想叫阿正哥哥來著,可那個極之漂亮的男孩極之冰冷,他寡淡得不能再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走了。
從此,那聲“阿正哥哥”生不逢時,從未出現(xiàn)。他們在第三個人面前,用“她”或“他”指代對方。
松廖眼睛一亮,像清粼粼的水晃過晴光,叫了一聲:阿正哥哥。
顧正見她積極醞釀情緒,對他的唇死不放手,以為要被她糾纏,聽到這一聲稱呼,不由地一呆。
她自己仿佛也覺得好聽,笑得似清麗純凈的湖山,又喚了一聲:阿正哥哥。
時光在那一剎那,倒退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對著他的冰川臉,她的眼神晶晶亮,呲了呲牙,彈出一個笑容。
顧正心中一動,原來,那笑的漣漪,至今仍蕩漾在時空里,清清靜靜,不染塵埃,與世隔絕得只在他們兩人的時空里。
縱然她是為了查案,才處心積慮地留在他身邊,但她顯然還有救,并非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顧正輕易就原諒了她。
此時,魚缸里的游魚靜了下來。芭蕉叢中,葉片和不斷伸展的葉心相互依戀。馬蒂斯的畫里,花兒好似蘸水開放,濃烈的春意撲在空氣里。
顧正一把撈起她的后脖頸,她的臉微微仰著,像小雛菊一般天真爛漫,明明一顆心是那么錯綜復(fù)雜,看上去卻不摻一絲一毫的雜念。他閉上眼,將她柔軟的唇瓣覆在自己唇上。
不知是悸動,還是他的唇太涼,她微微一顫,有點(diǎn)瑟縮。于是,他握住她脖頸的手收緊兩分,她的唇遺留著酒中梔子香,在他冰雪披覆的心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