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書房里。
室內沒有點燈,明慧從沙發上坐起身,探頭在地毯上找自己的鞋。顧野泊先看到,垂手撿起,把她的腳踝枕在自己膝上,為她穿好。
月光照進小半扇落地窗里,她腳踝纖細,十分好看。黑色的麂皮帶子搭在雪白的腳腕上,白得煥然,黑得憂郁,兩相映襯,碰撞出一種驚人的美。
靜寂中,他沉聲說:“家里有客房,明天再走。”
明慧搖了搖頭。
他手一松,她的腳溜到地上,長長的裙裾遮住緊繃的腳背。
她轉頭,心有畏懼,但努力平視他:“以后,我不會再來了。”
窗外,風一吹,櫻花落了滿地。
月下,她一張明艷的臉,神色有些哀懇,但更多的是決絕。
“因為阿正回來了,你怕他知道我們的事?”顧野泊含著極淡的譏誚,在“我們”的語氣上更是強調了一把。
明慧羞慚地咬了咬唇,想起松寥說的那句“從顧正處掠奪,那種贏的感覺會讓顧野泊更滿足”,她低頭說:“我在意他,而非他在意我。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只會一笑置之。我做什么,于他而言都無傷大雅,是我自己不想再繼續下去。”
顧野泊不難想到,她在松廖那里得了什么忠告。把自己跟顧正撇得很清,卻不知那樣袒護的意味更濃。
她不等他的回答,徑自起身,走到門后,還沒來得及打開門,室內的燈亮了。
明慧站在水晶燈下,一下子回到了現實。
眼前,松寥替顧正送來的那束花散落得到處都是,每一朵高貴的花,都冷冷地仰臉看著她,仿佛在對她說,它們什么都知道,它們看透了脆弱、荒謬、乖張的她。
更糟糕的是,它們跟顧野泊送的玫瑰混在一起,這像極了她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關系。
這幢房子的水晶燈,是顧野泊從英國一座古堡的拍賣會上悉數買下的。她怔怔扶著門鎖,兩百年的燈具可謂閱盡世事,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見識過,像她這樣荒謬的人。
出租車到達這里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不要帶著它們,把它們全丟在車上,拋諸腦后。
可當她付了車費,心虛地丟下它們下車的時候,出租車師傅在后視鏡里看到了,叫住她,她立刻像被人抓了現行似的,返身把它們一股腦抱在懷里。
當時她一眼瞥見,邊上有個垃圾箱,想索性丟進垃圾箱里算了。可垃圾箱上寫著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她對顧正的那些情愫,到底是可回收,還是不可回收?即便是一束花,她都舍不得,更何況是那個人。于是,她只能沒皮沒臉,把它們抱進顧野泊的家里。
她想,顧野泊百無禁忌,不像她在這些小細節里,困擾得無處騰身。
他果然不在意。她一走進來,黑暗里,顧野泊甚至沒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就直接扔在了地上
明慧收斂心神,蹲下身,把地上的花,一枝一枝撿起來。
顧正的花傲慢又冰冷,可那些粉色的玫瑰,枝條帶刺,堅硬而敏銳,她小心翼翼,還是劃破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