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上熱水,虔誠地打開包裝,依次放入面餅、粉包、醬包(祈禱油包沒凝固)。注入滾燙的開水,找個東西(比如那本從來沒人看的工棚管理規定)蓋住碗口,然后就是神圣的等待時間。
在等待泡面泡開的這漫長的三分鐘里,廖莫凡望向窗外。窗外是城市的燈火,或許還有別人家的空調外機在嗡嗡作響。他發出了一聲悠長而復雜的嘆息:“唉……”這聲嘆息里,包含了生活的艱辛,對涼爽的渴望,以及對未來那點微弱的、不肯熄滅的希望。嘆完氣,轉身回到鋪位邊上,呆呆地坐著,眼神放空,仿佛在參悟什么人生哲學。
突然,一股熟悉而霸道的香味強勢地打斷了他的哲學思考時間!泡面好了!
這一刻,什么優雅,什么儀態,都是浮云!廖莫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蓋子,拿起叉子,開始了風卷殘云般的進食!那味道,你說它有多美味?談不上,但它熱乎,咸香,能瞬間填滿空虛的胃囊,提供最直接的能量和滿足感。吸溜吸溜的聲音,在寂靜的工棚里顯得格外響亮。
一碗熱辣滾燙的泡面下肚,廖莫凡感覺自己終于回了一點血,稍微恢復了點人形和氣力。胃里踏實了,腦子也就開始活絡起來了。
他坐在床沿,一邊下意識地撓著癢處(雖然知道越撓越糟但忍不?。?,一邊開始盤算起那遙遠又迫近的將來。
“這鬼天氣干活真是要命……但錢還得掙?。 彼睦镟止?,“老王上次說哪個工地夜班工資高一點?就是遠了點……要不試試?”
“家里欠的那一屁股債,得像愚公移山一樣,一點一點還啊……得想轍多掙點?!毕氲竭@里,他感覺肩膀上的無形水泥袋又重了幾分。
“可這身體……好像有點吃不消了?”腋下的刺痛和全身的酸痛都在發出警告,“別錢沒掙著,人先垮了,那可就真完犢子了。進醫院?那開銷可比掙得多多了!得不償失??!”
他的內心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拼啊!年輕力壯怕什么!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早點還清債早點輕松!”另一個說:“歇歇吧兄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沒了還革啥命?明天跟工頭說說,看能不能調個稍微涼快點的活兒?或者起碼給備點藿香正氣水吧?”
這兩種念頭在他腦子里來回拉鋸。他既害怕這高強度的高溫作業真的把自己累垮了,那對這個本就拮據的家庭無疑是雪上加霜;但又迫切地需要錢,需要盡快擺脫債務的壓力。這是一種典型的“要錢還是要命”的艱難選擇題,雖然還沒到那么極端,但足以讓人焦慮。
“要是能有個輕松點又來錢快的工作就好了……”他開始陷入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突然有個遠房二大爺留給我一筆巨額遺產?或者走路撿到一張無限額的黑卡?再不然……買彩票中個頭獎?”想到這里,他自己都笑了,得,還是想想明天怎么能讓工頭多算點工時更實際。
蚊子還在嗡嗡地挑釁,腋下的潰爛處依舊隱隱作痛,工棚依舊悶熱。但肚子里有食了,心里對明天的那點盼頭又像小火苗一樣躥了起來。
“算了,睡覺睡覺!”廖莫凡最終做出了決策,“明天的事明天再說,至少現在,我還活著,還能吃上泡面,還能有力氣跟蚊子打架……嗯,這算不算另一種人生贏家?”
帶著這種苦中作樂、自我安慰的幽默感,他再次嘗試忽略掉身上的癢痛和周圍的悶熱,努力閉上眼睛,期待著能在夢里找到那個涼爽的、沒有債務的、充滿奇跡的平行世界。
畢竟,對于廖莫凡來說,每一天能堅持下來,本身就是一個小小的奇跡。而明天,太陽照常升起,生活繼續,戰斗也將繼續——當然,希望明天攪拌機的聲音能小點,工頭的臉色能好點,而冰鎮礦泉水,能不能免費提供